几天之后，在众人的等待下，霍恒终于是醒来了。

　　王妃几乎彻夜不眠地守在他的床边，本来就不算强健的身体越发消瘦。

　　“咳......母亲......”霍恒的声音很哑，似乎是被西北干涩地风穿透了。

　　“好孩子......”王妃的泪水忍不住下落，就算是知道他醒来是好事，但还是低声地啜泣起来。

　　“夫人，既然殿下都醒来了，不如您也去休息休息吧。”余老先生劝着王妃。

　　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王妃守在身边，寸步不离。

　　“母亲，我没有大碍了......您先休息吧。”霍恒也是明显地看出来王妃消瘦，见着她这幅样子，心里也是不忍。

　　王妃点了点头，起身的时候，脚步虚浮，险些晕倒，连忙有几个小厮上前把人扶了回去。

　　余老先生在她离开之后，才搭上了他的脉搏。

　　“我们是怎么出来的......他们几个还好吗？”

　　在宁晟把他弄出来的时候，霍恒就已经没了意识，中途昏昏暗暗的觉得有人在拖动着自己，耳边也都是打打杀杀的声音。

　　“殿下先不要关心这些了，好好休息，他们都没事，等过段时间让鹤之跟宁晟过来说吧。”

　　霍恒点了点头，余老先生告诉他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好好静养。

　　清晨的时候，安鹤之匆匆来看过一眼，只是余老先生把他赶走了，等到下午，他才能跟安鹤之说上几句。

　　“殿下以命相助，鹤之无以为报。”

　　宁晟还站在他的身后，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他这样的举动，也没有拦着。

　　反而是跟着安鹤之一起，单膝跪下，抱拳对着霍恒。

　　霍恒刚要起身扶他，刚动一下，身上都开始疼。

　　安鹤之连忙起身扶他躺好，对着他说：“若不是王爷，可能宁晟就没命回来了。”

　　此行确实凶险，但是他们走之前也没有透露丝毫消息，告诉安鹤之，张如峦那里豢养私兵，如果安鹤之早些知道，就算不能跟着一起去，也会给他们出谋划策，不至于白白地落进陷阱。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大概是天意吧，注定让王爷替我们挡下这一劫，注定让我找到你们，也是注定让我们绑在一起。”

　　安鹤之神情淡然，看不出喜怒哀乐。

　　既然安鹤之不想多说，那霍恒也没有多问，反正此行凶险，能活着出来已经不错了。

　　“你们要回长安了吗？我可以写一份罪状，把张如峦带我走之后的事情详细说一下。”

　　霍恒如此坦诚的把被折磨的经历说出来。

　　换了其他皇亲国戚，为了面子可能根本不会做这个证明。

　　但是他是霍恒。

　　一个从来都被打压的王爷。

　　名誉对他而言不值一提，前有古人受胯下之辱，如今他这些也算不得什么。

　　张如峦早就在他们进城的时候，就发现了燕王的踪迹。

　　而霍恒也没有藏着掖着，本来是想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面前，让宁晟在暗，准备打他一个出其不意。

　　可是张如峦就像是早有预料一样，抓了几个齐方佑府邸上的下人，认出了宁晟的样子，以至于他们在偷偷摸摸进入引水沟渠的底下的时候，暴露了踪迹。

　　霍恒也直接被抓走了。

　　张如峦不是什么大善人，也早就在他们面前没了伪装，几番交谈，想劝说霍恒与他为伍，助他一臂之力，可霍恒就算是早有私信，也不可能听从张如峦的。

　　根本不会同意张如峦的提议。

　　两方僵持不下，张如峦便对霍恒用刑，想把他活活折磨死。

　　日日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抽打。

　　霍恒慢吞吞地说着这些话，安鹤之在旁边替他写着，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若是他恐怕早就命都搭进去了，难怪会这么长时间都不醒来。

　　“王爷，此番......”

　　“算了，这都熬过去了，你不是把我救出来了吗。”

　　安鹤之蹙着眉头，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宁晟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霍恒帮了宁晟，也是帮了他。

　　宁晟把手放在安鹤之的肩膀上，说道：“王爷，我虽然算不得什么正义君子，但是一言九鼎，答应过您的话，必然做到。”

　　宁晟如今对他的态度也好转了许多。

　　只是安鹤之不解看着他们两个。

　　宁晟低下头，对着安鹤之说道：“假如有朝一日，大周沦陷，民不聊生，战火四起，殿下就是我唯一的选择。”

　　安鹤之的内心被这短短的一句话撼动着。

　　他拿出怀中的信件，放到床边，对着霍恒说道：“陶叔叔的来信，未曾拆封，还请王爷一看。”

　　霍恒愣住了，明明是自己的疏忽大意却换来安鹤之这份坦诚相待。

　　见着霍恒迟迟没有动手拆开，安鹤之说道：“并非王爷一日的举动，王爷也清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化解也不是一朝一夕。”

　　他目光诚挚，似乎已经认可了。

　　那枚白玉棋子挂回了安鹤之的脖颈间，藏在衣服里。

　　信件却传回了，摆在床边。

　　安鹤之心中也清楚，他迟早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的，霍恒并不是他选择的，而是他的父亲选择的。

　　当年错失明君太子，险些一步万劫不复，好在留有唯一的希望，让大周不至于倾覆。

　　也许早在安鹤之出身之前，安邈就已经预料到了安家的未来。

　　无论是穆清也好，陶旌也罢，都算是安邈早早安排下的人手。

　　知子莫若父，安鹤之也算是安邈提前的预料和无法触及的庇护下一步步地长大，成为那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

　　虽然他跟宁晟一样，是在别人的预想中活着，每走一步都是别人的刻意安排好的。

　　但是这样的安排，跟安鹤之的想法不谋而合。

　　或许之前并不对霍恒抱有太大的期望，一个偏远地方的王爷，本来就被针对，却还想着剑指长安，这无异于做梦。

　　但是如今，他跟宁晟一样，对霍恒的看法都变了许多。

　　也许真的有一日，霍恒能做到。

　　届时，为大周带来一位盛世明君，为黎民百姓带来安稳富庶的生活。

　　就算不至于垂名千史，那他自己也足以面对祖宗。

　　他是安邈最后的赌注，他不能输。

　　霍恒最终还是在安鹤之的目光之下，打开了信件。

　　字字句句，无一不是表达着陶旌对安鹤之的关心，以及他对霍恒的看法。

　　书信中说道，霍恒前前后后拜访过他许多次，诚意足够。

　　只是陶旌选择听从安鹤之的看法，也知道终究有一日安鹤之会遇见霍恒，他需要的只是等待。

　　哪怕最后安鹤之没有选择霍恒，他也会听从安鹤之的意见，十几年未曾见面，他对安家父子，还是无条件的信任。

　　只是一句话，安山军全部，听从陶旌调遣，而他听安鹤之的安排。

　　“多谢......”

　　不只是谢安鹤之让陶旌选择他，也是谢安鹤之能信任他。

　　“王爷，只是眼下局势未定，势力薄弱，我们还要在长安待一段时间。”

　　霍恒点点头，他都清楚，只不过他还对着安鹤之说道：“霍玄琪那边有阮家的人，是阮苏元先生的儿子，这是阮先生派去的。”

　　像阮家这样的人，自然比安鹤之还要看得通透。

　　“那阮苏元先生呢？”这位跟安鹤之也有些交情，从前阮家跟他们有些联络，甚至阮苏元在安鹤之还小的时候教过他几节课。

　　早在阮家没有退出朝堂之前，一直都是帝王之师，虽然不至于位及丞相，主管朝堂，但是教导储君，意义非凡。

　　“阮苏元先生前些时间还在王府，听说我要前往壤安，便回去阮家了，阮家事多，如今也没有一官半职，大都开办学堂，我先前问先生，他也没有重回朝堂的打算，只是让他儿子回去，算是里应外合。”

　　或许经此一役，阮苏元就没了在朝为官的打算。

　　但是后辈并不了解他们的艰辛，直接的光耀门楣。

　　不过，阮苏元也必定不会让他的儿子选择一个毫无前途的人，这些，他们还是拎得清的。

　　“阮家名声大，阮临城到长安的时候就被邀请到霍玄琪那里，根本就不用多说，直接被霍玄琪重用，之前霍玄烨被皇上关起来，自然少不了他通过霍玄琪之口对皇上的交代。”

　　安鹤之心里想着，这人确实有些计算，不过他没想到皇上对两个人都不会放心，不然宁晟也不会秘密来到竟遥。

　　只是，这样还恰好让霍恒遇上了他们，机缘巧合之下，也算是达到了不一样的目的。

　　“原是我小看王爷了，这样精心的部署，早我们许多就在长安里安排了人手。”安鹤之并非在讥讽他，霍恒有这样的心思，他以后做什么事情都会轻松不少。

　　霍恒也跟着笑了，说道：“这都是阮临城的主意，他一点都不像他父亲，让他做这些，多的是古灵精怪的主意，正经事上却没有正形，也爱舞刀弄枪。估计以后见了你们，要对宁晟更感兴趣些。”

　　宁晟也没有说什么，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也不怪他，只是名门望族之间出了名气的孩子就那么几个，就算宁晟没见过阮临城，也略有耳闻，他那些不着调的破事，宁晟听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