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愁绪

  关琪还是小孩子,接连哭闹了两三日,每一次都是哭到睡着。

  可是她能安然地睡过去,王府里的其他人却没这么容易睡着。

  宁晟是最早清醒过来的,这些伤口也不算太严重,比不上安鹤之那次,大部分都是皮外伤,只是有几处伤口有些深了。

  他也不像安鹤之那样能安安稳稳地养伤,不出三日,就下地走动。

  不过宁晟的伤口大多都在胳膊肩膀上,倒也不妨碍他四处乱走。

  宁晟清醒后没多久,沈玉也醒了过来,第一句就是问霍恒怎么样了。

  但是安鹤之没跟她说,反而是问道:“你身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沈玉脸上有些痛苦地神情,还是说道:“我跟王爷被关在其他地方了......那一处的石壁上有个很小的洞口,正常是过不去的,只能是把关节扭了,缩骨过去......”

  安鹤之不禁大惊失色,没想到她能对自己这么狠心。

  “王爷,无事就好,以前练功都是这样,时常脱臼,早就习惯了......”

  沈玉跟宁晟说的一样轻描淡写,但是在安鹤之看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痛苦。

  “你先跟我说,王爷他......”

  “王爷受了些皮外伤,还没醒过来。

  沈玉一听见霍恒还没有醒,离开就急了,差点坐起来。

  “只是皮外伤怎么会没醒!”

  紧接着沈玉冷嘶一口气,额头上瞬间冒出来冷汗。

  “你先别着急,余老先生说了没有大碍,反而是更为严重。”

  听见余老先生,沈玉也知道安分下来,毕竟就算是她急躁也没什么用,反而会扰乱了安鹤之他们。

  不过,沈玉对宁晟和安鹤之是越发没有好感。

  在壤安,蹚那一次浑水就是为了安鹤之他们。

  后来安鹤之受伤更是亲自被霍恒接到了燕王府。

  甚至这次霍恒昏迷不醒,身受重伤也是因为他们。

  怎么这几个人无论做什么,都会影响到霍恒,可霍恒还偏偏一直往上凑。

  在沈玉眼中根本不可理喻。

  若不是霍恒一向思虑周全,沈玉都要怀疑他是转进来死胡同,想不开了。

  “我去瞧瞧王爷。”安鹤之说完便走了,他心中大概也清楚,沈玉现在对他们的印象并不好。

  宁晟也没有久留,跟着他离开。

  宁晟慢慢的拉住了他的手,问道:“这几天很不容易吧。”

  安鹤之突然顿住了脚步,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呆滞,他僵硬地转过身子,紧紧抱住宁晟。

  谁能知道他当时有多害怕,过后的几天,整夜的梦里都是尸体遍布荒野,他在无人之境禹禹独行,一抬头,便会看到满身血污的宁晟站在他的面前。

  甚至安鹤之都不敢睡着,深怕自己被梦境吞噬。

  安鹤之抱住他,揽着他的肩膀,却没有哭。

  眼泪就像是干涩了一样。

  “宁晟,你......太会骗人了,就应该把你的嘴封起来,这辈子都说不了话。”

  宁晟哑声失笑,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当初承诺自己安然无恙,还是没能做到。

  不止自己受伤,还害得霍恒跟沈玉一样。

  宁晟不难想象,当初安鹤之独自一人看着他们三个奄奄一息的样子,该是怎么样的心碎。

  “我现在不是没事吗......”宁晟底气不足,也没敢高声说话。

  “闭嘴。”安鹤之有些气愤,只是他还是心疼的,不敢抱紧了他。

  宁晟手臂上的刀口细细密密的,隔上两三寸就会有细小的刀口,确实不严重,但是看起来就足够触目惊心。

  “我派人把事情告诉了靖王殿下,还有把一些东西送去了安山。”

  宁晟自然知道他这么说代表着什么,只是换了来壤安之前的宁晟也许会反对安鹤之这样的做法,但是知道的事情越多,宁晟便也默默赞同了。

  只是他不理解,怎么偏偏要告诉霍玄烨。

  “等回到长安之后,皇上必定听说了些什么消息,免不了会质问你。”

  安鹤之看着他的,想想以后,肯定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霍恒光明磊落,并非小人行径,大可让皇上来查,我也无所畏惧,他没办法把我怎么样的。”

  可就算这么说着,安鹤之还是担心,毕竟之前就借着莫须有的名头把宁晟关到了鲜为人知的地方,那位皇帝有多擅长玩弄权术,他们又不是不清楚。

  “以后的路只会是越来越难走,终究还是我拖累你了。”安鹤之比起以前,心境变化了太多,他以为自己可以把持自己的心思,只把宁晟当做棋子利用,可是他还是没办法当一个无情之人。

  两人说话间的功夫,便到了燕王的内室。

  霍恒依旧是昏迷不醒,余老先生一直在为他把脉,但还是不见好转。

  “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只是经了一番折腾......眼下也只能等着了。”

  余老先生坐在床边,手中摇着一把扇子,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担忧的神情。

  安鹤之也简单地看了看伤口,问道:“这是受了鞭伤?”

  余老先生点点头,接着说:“也仔细瞧过了,不像是有中毒的样子,大概是流的血有些多了,一时半会气弱体虚。”

  安鹤之也只能强制着自己放心,若是霍恒真的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也没办法交代。

  “那个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余老先生突然说起来关琪。

  “我打算把她带在身边,故人的妹妹,他哥哥因我而死,我绝对不能不管不顾。”安鹤之眉眼之间一片担忧的神情,这几日关琪虽然哭闹的时候少了些,但是依旧闷闷不乐,许久没看见她笑了。

  “那孩子的嗓子是天生的,这是没办法治好了......”余老先生也觉得有些可惜,关琪那一双眼睛虽然会说话,但是比不上一个小女孩真正说起来话来,“她最近郁结于心,你要多陪陪她,要不然怕是会生病呢。”

  “嗯......”安鹤之点了点头,只是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只是尽可能的陪着关琪,毕竟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

  “不过,你们回长安当真要带着她吗?你们回去之后,必然是另一番天地,带着一个小姑娘,能时刻把她照顾好吗?关琪如今也是需要人陪的时候。”

  听着余老先生这么问,安鹤之咬紧了牙,就算是顾及不上,那也没有办法。

  “要不你把她交给我,等事情结束之后,你想带她去哪都行。”

  “先生?”安鹤之不可思议地问着。

  “我是你师父......”对于余老先生来说,安鹤之也不算是他真真正正地弟子,只是他那一身的天赋,也让余老先生觉得可惜。

  能分担一些,便分担一些吧,自己的徒弟只能自己心疼了。

  “让小姑娘在这里带一段时间,我想王妃也不会有异议,有人陪着我们这些老骨头,也不错。”

  安鹤之点了点头,长安凶险,他已经够对不起关琪了,不能让她再陷入危险之中。

  安鹤之转头看了几眼宁晟,眼中的神情很是复杂。

  这短短的几日,经历的实在是太多。

  像一堵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而这所有,又没有多少人可以跟他分担。

  他没办法向宁晟诉说,毕竟宁晟也是一起面对这些的,他心中本来的负担就已经足够多了。

  好在,余老先生能看出他的心思,替他化解一二。

  “你们也别在守着人,人多反而吵闹。”一句话,余老先生就把他们赶走了。

  安鹤之跟宁晟面面相觑,难得有些压抑。

  相视无言,只能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屋子。

  满屋子里都飘着一股中药的味道,之前是安鹤之养伤祛毒,现在换成了宁晟。

  一个多月了,屋中的药味换了又换,却是一直都没有消散。

  “火毒......”宁晟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破这样的氛围,只能借着火毒开口。

  “王府下面有一处寒泉,在里面待了些时日,已经完全祛除了。”

  宁晟也不难想象,发作的时候是多么痛苦,祛除的时候必然也轻松不了。

  只是安鹤之说的轻描淡写,跟没有发生过一样。

  宁晟也不好过多追问,只能是点点头。

  “张如峦那边的事情,也大致清晰,豢养私兵,铸造兵器,加上之前齐方佑那些勾当......证据已经找到,回到长安......”

  安鹤之猛地站起,似乎很是气愤。

  “回到长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不想回去,要不是想......”后面的话太过严重,安鹤之还知道分寸,及时止住,“我真的再也不想回去了。”

  “我对不起关缨,等着一切都变了样子的时候,我就带着关琪离开,再也不要回去了。”

  长安对于安鹤之来说,确确实实不是什么好地方,只不过他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再多的愤怒也只是气话。

  “我们不回去,随便找个地方都好,去游山玩水,浪迹江湖,再也不回去了。”宁晟同样对那里的人失望透顶,甚至他羡慕极了自己的叔父,早早就逃脱苦海,跟自己的心爱之人远走高飞。

  对于定远侯府,他也想像自己的叔父一样,只是逢年过节回来看几眼便好,至于其他的,什么荣华富贵,和滔天的权力,他都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