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暖意

  他们离开的那一天,天气难得有些阴雨,只不过还没有完全降下雨水,只是乌云遮日。

  也不管安鹤之到底愿不愿意,宁晟硬是把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上了马车。

  一步路都没让他自己走。

  其实安鹤之早就偷偷地下过床,虽然伤口还是疼着,但是走动已经已经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宁晟处处盯着,根本不让他动。

  就算那下床的几步,还是趁着宁晟熬药的时候走的。

  从床边到门前,短短几十步而已,又迅速回去了,也没有发出什么动静。

  只不过在宁晟面前还要装得像一点,就算是对方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也是全靠着宁晟动手。

  安鹤之被稳妥地放到了马车中,宁晟死皮赖脸地跟着一起坐在车厢当中。

  “不出一日,我们就能到。”

  安鹤之听见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疲惫地合上眼睛,他昨夜做了那个梦,让他一直都没有睡好,眼底一片青黑。

  “怎么这么困?”虽然时辰是早了一些,可是以往安鹤之也有早起的时候,不至于这样。

  “可是伤口不舒服了?”

  “没有……”安鹤之虚虚地回了两句,靠在宁晟肩上。

  宁晟担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热。

  “这几日怕不小心动着你的伤口,夜间都没有跟你一起,昨天晚上看书看到很晚?”

  安鹤之也只是哼唧了几声来回答他。

  宁晟自己继续说着:“余老先生虽然要传授你医术,让你抄录,但是不感兴趣的东西也不用强制要求自己去学,就算不懂医术又有何妨,以后又不是见不到大夫医师了,不必为难自己……”

  安鹤之动了动手,堵住了宁晟喋喋不休的嘴巴。

  “我说的是事实。”宁晟握住他的指尖攥在自己掌心,“要是真的看不进去,大不了不学了,又不是你求他教你的……”

  “我昨天做了一个梦……”

  安鹤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顺理成章地转移了宁晟的注意力。

  “什么梦?可梦到我了?”

  安鹤之动了动脑袋,在他的肩膀上蹭蹭,接着说:“的确梦到你了,我梦到你变成一只蚊子,一只在耳边嗡嗡地叫着,拍又拍不到,还赶不走,似乎是要吸干我的血……”

  安鹤之刚说完,一睁眼瞧着宁晟低着头张开嘴咬他的脸颊,似乎是真想把他的血吸干。

  “别动,我骗你的……我昨天梦到你上山成了寨主,我也在上面……”

  宁晟忍不住笑起来,安鹤之放在他手臂下的手狠狠地掐了一下。

  “什么寨子,哪个山头?等无事了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还有奇缘。”宁晟还带着些期待的说着。

  “你要是敢去看,就别下来了,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没事……寨主夫人一般都是掳上去的……啊!”

  平白无故地又被安鹤之掐了一把,比上次狠心许多,宁晟搓搓自己手上的肉,疼得发麻。

  “都怪你,不说这些话,我也不会做梦,昨夜一直都想着这件事,也没有睡好。”

  “那就再睡一会。”宁晟让安鹤之靠在自己怀里,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大概就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外面下起来雨珠,冷风吹着车帘,比刚出门的时候冷了几分。

  宁晟将带出来的薄毯盖在了安鹤之身上紧紧的拦着他。

  此时睡得还不熟,安鹤之有意识地往他怀里靠着,感受宁晟身上的温度。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敲着木板,节奏分明,雨气湿润,车厢中的人也能察觉到,但是没有半分不适,反而睡得更熟。

  感受着安鹤之细微的呼吸,宁晟觉得自己都有些犯困。

  怀里的身子软软的,虽然突兀的地方也有些硌手,但是抱起来却很舒服,宁晟靠着身后的软板也有些昏昏欲睡。

  眼皮一下接一下地打着架,安鹤之的睡意越发影响着他,加上之前休息时间少,这几日也没有补回来,竟然跟着安鹤之一起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脑勺“咚”的一声撞在了后面包了棉布的木板上,才将宁晟惊醒,原来是停车了。

  “到地方了?”宁晟掀起帘子问道,只看着霍恒已经下了马车。

  “还没有……闲暇来吃饭吧。”

  外面还在下着雨,根本看不出时间如何,又加上宁晟睡着,也分不出过了多长时间。

  “鹤之,醒醒……”宁晟轻轻晃了晃他,把安鹤之叫醒,“来吃饭了。”

  宁晟扶着刚刚睡醒的安鹤之下车,他睡得还算是安稳,人刚醒,脸上还带着红晕。

  因为雨天的原因,这路上少见的几家摊贩也没了踪影,只能是在还算完整的庙里生起火,煮着他们带来的东西。

  “还有多久能到?”安鹤之随意地问着,在宁晟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坐下。

  “今日下了雨,路上泥泞,估计要入夜之后才能到了。”霍恒比其他人都先一步回答。

  沈玉听见了,便说:“我可以早些赶回去,这些雨也不算什么,再派些人来,把你们和殿下一起接回去。”

  “不了……总归是不安全,雨天疾行,视线也差,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霍恒及时地打断了她的想法,沈玉也只好作罢。

  仆从用庙里的干草,点起了火给他们驱寒,架上小炉子熬着米粥。

  咕噜咕噜的水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很是暖心。

  似乎只是这样也不错,众人围在炉火旁虽然简略,确实难得地放心坦诚。

  举目之下,都是可以让人放心安眠的人。

  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是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干草越烧越旺,照的每个人脸上都暖暖的,他们围坐在一起,就算无话,也觉得满足。

  “对了,关缨他打算在壤安停留几日,等我跟宁晟回去后,他再跟我们汇合。”

  安鹤之点了点头,毕竟壤安还有关琪在,不可能让一个小孩子单独在家。

  后来,关缨也特意去找过安鹤之,只不过一次是安鹤之还没醒,一次是刚刚清醒不久都没有机会长谈,他这次在壤安也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本来安鹤之想问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只是现在还没有机会。

  只能过后再问了。

  “喝点粥……”宁晟拿着木勺盛出些许米粥递给安鹤之。

  安鹤之却先给了余老先生。

  余老先生吹着山羊胡,没有接下:“你是伤员,你先吧。”

  紧接着,宁晟就跟讨好一样,盛了满满一碗,特意绕着两人到余老先生身边,恭恭敬敬地送上,还高喊一句:“劳烦师父教导鹤之。”

  就仿佛这是那省去的拜师礼,只不过以粥代酒了。

  沈玉没心没肺地笑了,就连霍恒都憋不住,余老先生脸上自然也带了笑意。

  只不过余老先生嘴硬,说道:“乱叫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师父,你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师父,可都是在长安当官呢!”

  教宁晟的人确实多,不少人都教授过他武艺,只不过那是师傅,不是师父。

  宁晟也没有辩解,反而说道:“您是鹤之的师父,就是我师父。”

  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在场人都清楚,也没必要藏着掩着。

  “哎!宁小侯爷,余老先生可是不辞辛苦连夜赶路带来的,路上水都没喝一口,你是不是也要感谢我?”

  沈玉在一旁不拘小节地笑道。

  “行行行……”宁晟巴巴地回去,盛了一碗递给沈玉。

  “那我呢?”霍恒也凑起了热闹。

  宁晟无可奈何得意摇摇头,也给他一并盛了。

  最后,宁晟对着安鹤之说道:“还不是你,让我做小伏低的。”

  “可别怨我,你自己心甘情愿的……”

  安鹤之虽然低着头,可是每个人都听见了,顿时哄堂大笑。

  虽然宁晟有些尴尬,但他不是如此开不起玩笑的人,笑过之后,又聚作一堂聊天。

  在场的人或许都没能想到,能在这种情况下畅所欲言,毫无拘束。

  也是十分奇特。

  “小侯爷,先前一直也没怎么找你比试过,等到了燕王殿下的地方,我可不会放过你!”沈玉先是给他下了战书。

  “我可不会怕你!要不是你之前趁着我手上没有武器,那天你可是走不了的!”

  宁晟心里想着,这沈玉也不去打听打听,整个长安城年纪差不多的子弟中,他宁晟就是最能打的那个,每年骑马射箭,还有秋猎,他都能拔得头筹。

  就算是觉得他这同辈的子弟都是草包,可那些朝中武将都不敢轻易跟他比试,也就是皇上身边那些武功高强的暗卫能跟他走上几个回合。

  更何况,他这几年也不是白出去混江湖的,一些套路手法,早就学到了精髓。

  “这比试总会有个输赢,不如押点东西,博个彩头?”

  安鹤之听闻此言,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说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不过里面装的香料算是我亲手配的,也有些许心意。”

  霍恒见状解下了腰间一个玉环,说着:“成色一般,还是在壤安路边的摊贩上随手买的,只是络子是我母亲打的,意义倒也不一样。”

  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做来彩头也不错。

  “鹤之,放心,这荷包我肯定不会输出去的。”

  沈玉也保证:“殿下,老夫人的心意肯定不能让小侯爷拿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