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生:溅血,融入大悲,如倔强傲梅(17)

  “络珈玄肆,我唱歌给你听吧。”她直呼了他的名字,他并不怪罪,反而觉得那软软的声音念出他的名,是见很美的事,不管他回不回答,嫣幻眼睛望向窗外的零星,此刻只想唱:

  “有颗星儿在天边,

  那样安静听你说,

  收藏你眼中的泪,

  不管欣喜,或哀伤。

  是否人们会明白,

  星儿闪烁的原因吖,

  一闪一闪的星光,

  就是人儿的泪光。

  是否人儿会知足,

  星儿不会谈心事吖,

  距离那么遥远啊,

  触不到星儿的星光……”

  绫幽在外和翠儿端着盘子,听着她天真地声音唱出的歌,双手一直打颤,嫣幻又悄悄流了泪,这回是自己拭去。抬头看着络珈玄肆,“好听吗?”

  络珈玄肆听着她那简单的歌,却心中闷闷的。老人们说,地上一个人去世,天上一颗星闪耀,触不到星儿,是在怀念她的娘亲吗……

  “好饿,幽姨还不来。”嫣幻笑声抱怨道。

  “小祖宗,来了来了!”

  绫幽把菜放好,络珈玄肆与她一同坐在桌边。嫣幻埋头一直吃,络珈玄肆看着她,“没人跟你抢,就不怕噎着!”嫣幻瞪他一眼,似是告诉他,你管不着。

  络珈玄肆不怒反笑被这丫头逗得,可心里却想着,这丫头,为什么要伪装。她还这么小,她才这么小。

  傍晚,绫幽拿来了叶若曦生前最爱的笛子,交给了嫣幻。络珈玄肆不放心,执意不离开,还放狠话说,“本王的地盘想在哪儿坐着就在哪儿坐着。”嫣幻拿他没办法。吩咐女婢拿来笔墨纸砚。

  嫣幻问了幽姨,她要守孝,今晚不能睡,她也无睡意,看了在一旁有闲心的络珈玄肆,便问道。“王爷,会写大悲咒吗。”

  络珈玄肆不解地望着嫣幻,“会,但是,你要那何用?”

  “请王爷,教我。”嫣幻说得极为认真。络珈玄肆走到她身前,这个丫头,真是让人参不透。“识了多少字了?”不不紧不慢地问着。嫣幻只回答,“不多。”他笑着,“没事,有本王在。我先写一份,你照着写。不一会儿,络珈玄肆便写完了,嫣幻好奇地瞧着他龙飞凤舞的字,实在难写。嘴里轻轻念着,“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只听络珈玄肆一阵大笑,“丫头,只怕你声音这咒念下去,天下男人都被酥倒了。”

  嫣幻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这人能不能正经些。”络珈玄肆觉得了然无趣,只是温柔地在她背后执起她的手,开始另一遍。“这样握笔姿势不对,嗯,悬腕,这个要这样写,瞧,这不写得挺好。”嫣幻只由得他握着自己的手乱描,翠儿敲门喊到,“王爷,有人找。”络珈玄肆不悦地说,“不见。”翠儿仍是说着,“王爷,是风主子。”络珈玄肆手一顿。看着嫣幻说,“我有事先走了。”嫣幻这才长吁一口气,早该走了!

  这下,便真是独自在屋里。一下子,没了生气,披了毯子去了小筑的书屋,还真有手抄本,翻开一念,“愿诚心诵持此真言者,皆得涅盘。”诚心,嫣幻顿时想起,这污浊的双手,我还配为娘亲写此咒吗,我只是,只是想,让娘亲走的好一些……她起身回屋,心下有了决定。

  络珈玄肆屋内。“风,有事就说。”暗风是暗府的关门弟子之一,络珈玄肆建暗府,四大手下风雷云水,各个雷厉风行,查办事情迅速且有效率。“王爷,上次处理的那三个人,后台皆为秦相爷,此事恐怕秦相爷早铭记在心,计谋着怎么对付王爷。”络珈玄肆喝着茶,“哼,要扳倒彼此都不容易,此次我借用镇远镖局去运送秦相爷私自造的兵器于暗府,秦相爷追踪不到踪迹,他怕是早急得要跳墙了吧。没了兵器,看他怎么斗。”暗风思索了一会儿,“王爷,此事怕还是要慎重对待,秦相爷不是这么好对付的。风这就去查其他兵器的制造点,之后再禀告王爷。呃,还有一事。”络珈玄肆挑眉地望着他,何时他也这么婆妈了?“说!”暗风一抖,“王爷,秦小姐在王府等着您。”抱拳施礼,便随风一样飞出了窗外。络珈玄肆攥紧了拳,这只老狐狸总有一天要把他扳倒。那个麻烦的女人!

  此时嫣幻在屋内,秀眉皱起,一页页翻阅着,不急不躁。“皈依三宝,皈依大悲渡世的观世音菩萨,世间感受一切恐怖病苦的众生,要誓愿宣说广大圆满无碍大悲救苦救难的真言,要看破生死烦恼,了悟真实光明,皈依於大慈大悲、随心自在的观世菩萨。”嫣幻喃喃地念着,倘若真是一片光明,能够看破这她还参不透的世界。

  嫣幻把床边叶若曦的灵位放于正对门的位置。双膝磕在冰冷的地上,凄凄地望了一眼灵位,“娘,幻儿不孝。”三下响头便入耳。

  “娘,幻儿想为您做些什么,幻儿调皮捣蛋这么久,从未能保护好娘,只怨自己这副女儿身,没有能力去保护您。幻儿真心希望娘亲能收到幻儿的心意……幻儿愿为您做任何事。”

  嫣幻似是下定了决心,拿着那叶若曦曾做衣用过的剪子,一测峰,在自己的右手食指上滑开了一道鲜艳的口子,咬着唇隐忍着那冰凉的痛。那血滴,像冬日倔强的梅一样,绽放开在纸上,诉说她最最诚心的情谊。口中说着经文,心里想着叶若曦的一颦一笑。仿佛还在眼前,就那么一瞬间。

  窗外月明星稀,远远地能听见前方人们的谈笑声,此处灯芯烛火摇曳,那个倔强的女孩儿在这,血写大悲。

  “漫多啰,跋陀耶,娑婆诃……”

  再等络珈玄肆过来,嫣幻已是嘴唇发白,手指颤抖,却仍要坚持写完。络珈玄肆却大怒,“楚嫣幻!!”这般不爱惜自己身子,刚发完了烧却还在!以血写字!当即大步走到她身边抓起了她那小手,血液却似乎止不住,一直在流淌,顺着指尖,滴到络珈玄肆的手指,他随之一震。嫣幻迷迷糊糊,扶着额,想必是烧还没退?嗯,我还能继续。想完却被络珈玄肆紧紧地抓住手指,动弹不得。

  “翠儿!翠儿!给本王过来!”

  远处翠儿小跑到此处,见着王爷气冲冲地抓着嫣幻的手,嫣幻脸色惨白!“王,王爷,有何吩咐。”

  嫣幻却甩开了他的手,冷冷地看他一眼,“你不用管我。”依然撇开他开始写,络珈玄肆身上散发出凛冽的气息,一旁的翠儿都不住发抖,咬着牙一字字愤愤地说,“翠儿,拿布来给小姐包扎。”

  络珈玄肆再也看不下去她那副样子,一下橫抱起她的弱小身躯。不由得引起她的一阵强烈反抗,“你做什么!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小手还不住地往他胸前砸去,他一把握住不安分的手,“怎么?病都好了?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这身子?嗯?你娘亲看见会作何感想?她会乐意见到这般情景吗?你要写多久?把自己身躯的血都放干方才乐意?!”络珈玄肆好声好气地说。

  嫣幻却咬着唇,撇开头不说话。直到他把她放到床榻,才哽咽道,“我,我太没用。不能看娘亲最后一眼,可我,很想为她做点什么。我心里难受,我好难受……”小手攥成拳,愤愤地说着心中不平。那泪儿终究不听使唤,又夺眶而出,那灼热的泪都差点吞噬了自己心,很烧。

  络珈玄肆无奈地摸着她的发,“生死有命……丫头,你该是坚强的。”

  嫣幻的脑袋不停地摇着,她否认。“不,我不坚强,我此刻除了想娘亲,还是想她,我想让娘亲抱着我,贴着我的脸颊跟我说话,想知道,她还在……”嫣幻心想,你那高高在上的王位,要什么都有什么,你怎可知我此刻的心情,你不会懂的,你不懂。

  络珈玄肆走到窗前,深深地叹息。娘亲,想来自己,却从未有过的这般温暖,回头看这哭得惨兮兮的小人儿,苦笑,起码你曾拥有,不是吗。

  翠儿拿来了布,给嫣幻包扎上,心疼地看着她,“嫣幻小姐,你这口子太深了,切莫沾水,否则就会溃烂的。”嫣幻的泪儿仍然缓缓地躺着,溃烂?她好想也扒开自己的心,这会儿,是不是也跟着溃烂了……

  络珈玄肆拿起了那些鲜艳的发红的纸,手里仿佛千斤重,这丫头的情谊,还真是深厚,收好那些纸张,嫣幻却心急地叫住,“你要做什么!”络珈玄肆一顿,“以免你再干傻事,我没收这些,等你娘头七在拿出来,不是为了你娘亲写的吗,待到那时再给她吧,她会收到你的心意的。”嫣幻那迷蒙的眼睛,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分辨他站在那处,只呆呆地说了一个,“好。”

  他走到跟前温柔地看着嫣幻,只说,“好好休息吧。你娘亲定是希望你快乐的。”说完他便拉上了被子给她盖好,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就离开了。

  嫣幻双眼一闭,着实是有些累了。

  梦里,那闹腾的蝶儿又回来与她嬉闹,蝶儿瞬间幻化成了叶若曦,走到嫣幻跟前抚摸她的面颊,拿开了她那小脑袋上因调皮瞎闹腾时沾上的叶片,那柔柔的手指滑过,她笑着看着嫣幻,那么美。

  嫣幻一下抱住了叶若曦,她却像烟儿一般散去,再出现时,仍是那般的笑脸,“幻儿,不可再调皮了哦.”叶若曦轻点嫣幻的鼻尖。嫣幻又想抓住叶若曦的手,却又扑空。

  泪儿沁出紧闭的双眼,小手在空中落寞地抓不住想要的。

  “娘亲……”

  待到泪水充满了眼眶,她终究还是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