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生:你来了,我卑微如若莲叶上水珠(18)

  双眼一睁开,那股子凉意渗透到了全身。似乎头疼欲裂,起身的时候甚至站不稳。天还刚是蒙蒙亮的,还能见到月亮慢慢隐去的痕迹。嫣幻随便拿了斗篷,打开了房门。除了下人外,没人起这么早,她看着丫鬟扫着雪地里的雪,只觉得这个冬季真是好长,好长。

  嫣幻收拾了叶若曦的画卷抱在怀里,丫鬟见嫣幻起得这么早,也不见怪,心里只想着,嫣幻小姐定是因为她娘亲的事,才睡不好的吧。笑脸相迎,“小姐,起了大早饿吗?奴婢给您整点米粥去?”嫣幻见她一脸好意,摇摇头,“不了。我不饿,有马车吗?我想出趟门。”

  丫鬟一惊,“小姐,这么大冷天你去哪?好生待在屋里休息吧?”嫣幻执意要出门,“没事,只跟幽姨和王爷道一声就好,我不会很晚回来。对了,你叫上无名。”丫鬟只能说好。立即差人备马车。

  无名看着嫣幻惨白的脸色,不由得关心道:“小姐,您没事吧?这是要准备去哪?”嫣幻虚弱的一笑,“城东,楚府。”

  无名心里了然,只好听命行事。上了马车,嫣幻只是伏在车窗檐,看着那从眼前一一掠过的雪景。

  颠簸了半个时辰,马车停在楚府门前。嫣幻看着这偌大的门槛,轻笑一声,没能耐,还真是跨不过的。

  门口下人只觉得嫣幻面熟,上前拦住便问,“小姐,您找?”嫣幻一笑,“麻烦您,通报一声,我找楚天魁。”下人奇怪的看着嫣幻,这丫头口气不小,直呼老爷名讳。“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爹娘没教过基本礼节吗?”无名挡住说,“不得无礼。”嫣幻不惊不恼,“麻烦您,说楚嫣幻来找。”下人一听她也姓楚,皱着眉头一下子麻利儿地就进屋通报。

  不一会儿楚天魁便看见了许久未见的楚嫣幻,一时心里有恨有喜,只见她这虚弱的脸,仿若让他又见到了叶若曦。“幻儿啊!”伸手欲拥抱嫣幻,嫣幻一避,“抱歉,请屋里说吧。”楚天魁顾不得这么多,只得先请进屋。前厅自然地上面坐着姚霖伊,楚璎在一旁给她捶肩。楚天魁笑着跟姚霖伊说,“幻儿来了。”姚霖伊顿时嗤笑,“老爷,你这是要我笑脸相迎吗?”楚璎算是多年未见,模样倒是像姚霖伊,在旁一声不吭,只是捎带一撇。嫣幻也不理,楚天魁笑着说,“幻儿,有事坐下谈。”

  嫣幻用力一抖身上抱着的画卷,地上零乱地摊开了叶若曦那美艳的容貌。姚霖伊大惊!“我的天!这死人的玩意儿为何整到我家来!你这小蹄子!真是欠收拾!”楚天魁对着姚霖伊呵斥道,“坐下!别说话!”姚霖伊两眼恶狠狠地瞪着嫣幻。楚天魁坐在上座,不明所以地看着嫣幻,“幻儿,你们娘俩不吭一声的从这走,我也没过问,落脚的地方又是那种地方,直至你娘死了我都没见上一面,实属遗憾!但,你也毕竟是我女儿,今后,住在这儿吧,以免你待在那样的地方,找不到好人家。”

  嫣幻一笑,这会儿开始装好人了!?“真是可笑了。我娘怎么会嫁给你,她独自受苦你却逍遥自在,楚天魁!命运真是不公!”

  楚天魁两眼一眯,“幻儿,你还在怨我。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爹!”说完桌上的杯子一扫,碎了一地。

  嫣幻置若罔闻,拿出了火折子一吹,扔在了地上的画卷,扬起倔强的笑,画卷里的人儿顿时因火势而烧得扭曲,“幻儿你做什么!”楚天魁顿时想扑过去扼制,嫣幻退后一步大声对着楚天魁吼道,“楚天魁,你看见了吗?你看见我娘亲因为火化扭曲了脸了吗!你说娘亲死后你未曾见她最后一面,现在你看见了吗?满意了没有!我娘亲美貌如花的脸跟着火烧,你想见的是什么。一具焦尸,并且指着说这是叶若曦吗!?楚天魁!我恨透了你!为何你还能苟活在世上!为什么!”

  姚霖伊大喊道:“管家!管家!快来灭火!”一干众人不一会儿就拿着水桶来灭火。火势很小,根本着不起来。

  “还有你!”嫣幻指着姚霖伊,“你侮辱我的娘亲!我终有一天全向你们讨回来!”楚天魁一掌劈到嫣幻的脸上,“小小年纪,别学人家撒泼!你给我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嫣幻捂着发烫的脸颊身子发着颤,“楚天魁!我自己会走!”狠狠地抹了一把泪,撞着刚从后院出来的楚源枫顿时看见这般情景,吓得手中的剑都抖落,“幻,幻儿?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提前让无名通知我一声。”楚源枫看向无名,无名只是抿紧了双唇,表明自己也是刚被差遣过来的。

  姚霖伊指着不争气的楚源枫,“你!你还叫人照顾这个外人呢?!你这小没良心的!”楚源枫只是不顾,扶着嫣幻的双臂,感觉她的颤抖,用他那粗糙的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看了周围的一切,他似乎明白了。但嫣幻顿时抬起头,她想起,他也是楚家人,他是姚霖伊的儿子!她的心一时被一种说不明的情绪堵在胸口,只是什么都不想再说,用力地推了一把楚源枫,轻声地说了句,“源枫哥哥,对不起。”就立即跑向了门外。下人们都似看热闹般的围在门口,议论纷纷。

  嫣幻走出门口,无名驾着马车行驶了一段距离嫣幻让他停下,她对着桥边的湖面,蹲在树下抽噎了起来。

  只是不停流眼泪,只是不停在擦泪。这样循环往复。

  就那样蹲靠在树旁,她什么也没想,却顿时有种做错事般的犯罪感,嘴里喃喃地问自己,我做错了吗。那发出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觉得难听。

  可她倔强的就如一头小蛮牛,不会承认的。两眼都哭得红肿,快要睁不开,只是呆滞地盯着一处。

  一方帕子却递在她眼前。

  嫣幻只觉奇怪地回头,她透过清晨刚出现的那缕阳光,揉了揉充满泪水的眼,她意外地看见了那个曾经给她吃桂花糕的书生哥哥,他现下笑着弯腰递着帕子,他身上那淡淡的墨香。他没变,还是那样的温柔。南明霜见她没反应,柔柔地抚摸她的脑袋,嫣幻蹲的时间久,脚一麻,一下靠在了他怀里,南明霜窘迫地保持距离,“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哭?遇到了伤心事吗?”

  嫣幻抬起头一皱眉,姑娘?他忘记我了?擦拭了下眼泪,莫不是现在自己太丑了?他认不出了吗?

  嫣幻咬着唇,带着鼻音的声音问,“你经常好心地问伤心的姑娘遇到什么事了吗?”南明霜一惊,这姑娘当他是坏人了?立即挥手说,“不不不,姑娘,我,我只是见你一人哭得伤心,想来看看,你这对着湖水,我怕你想不开!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不是坏人!”

  嫣幻见他着急辩解的样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还接着逗弄他,“是不是看见年纪小的伤心小姑娘,都会上去关心她们呢?”

  南明霜脸红到了脖子根,心想这好心让人误解成了坏意,直直挠头想着怎么辩解。嫣幻捂着嘴眼儿像月亮一样,笑得弯弯,“不消遣你了!可你竟然忘记了我是谁!”

  南明霜更不明所以,“这,姑娘,我们认识?”

  嫣幻点点头,看着他那不变的书呆子样,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帕子,“这不就是我留给书生哥哥的吗?”他恍然大悟,这!原来,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是,是你啊!竟长这么高了。也长得,更水灵了。”嫣幻笑得开怀,“你看你,不记得人家还乱递帕子,给别人擦了去,幻儿可是会伤心的呢。”

  他又伸手摸了摸嫣幻的头,歉意地笑着说,“是我疏忽了,因为身上只有这一方帕子。”

  嫣幻心里一顿。

  南明霜随即又想到嫣幻在这伤心地哭,一看她肿得像核桃般的眼睛,在看她那包扎的小手指。嫣幻问,“书生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呢?路过吗?”南明霜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书摊,“起个大早就在附近摆个摊而已。就发现你在这伤心地哭,怎么,遇到什么难处了?”他担忧地看着她。嫣幻一笑,“书生哥哥整天在这不闷吗?记得小时候看见你,也是在摆摊呢。”南明霜忽然记起她小时候那会儿哭哭啼啼地找娘,随口问了句。“难不成又和娘失散了?”

  嫣幻抬头望着他关切的样子,“嗯,还真是,走散了呢。”

  南明霜露出担忧的神色,“这,莫急,我陪你在这等!”

  嫣幻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摇摇头。“不必了。对了,书生哥哥每次都在同一个地方摆摊吗?”

  南明霜苦笑,“哪人多便往哪摆,百无一用是书生啊,除了写写书信,此生怕也干不了其他的了。要写书信时,可以来找我啊。”

  嫣幻笑容一窒,凄苦地笑着摇头,“写再多,她也收不到了,没有一封信,可以寄到那。”

  南明霜不解,“怎么?与想写书信的人失去了联系吗?”

  嫣幻摇摇头,“没什么。”随即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想念那块桂花糕了。”南明霜一时没有回过神,“哦,这,你竟还记得。可是此时冬季,怕是没上好的桂花作出来的,也是变了原来的美味了。”

  嫣幻有点小小的失望,但有很快恢复笑容,“我现在饿了,早晨没吃什么,书生哥哥你就带我吃一顿吧,什么都行。”

  南明霜看着她的笑容,也拒绝不了。把书摊上仅有的银子带着,携她进了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