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影嫙愣愣的站在原地,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雪人,寒风打在脸上,也不知是麻木了还是怎地,也不觉得冷。

  影嫙抬起右手,已经不痛了,那方才那痛感又是为何?

  头上的雪停了,眼睛却还是看到漫天的雪,飘飘扬扬满世界都是雪。

  “傻不傻?”

  影嫙身子一晃,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影嫙没有挣扎,就像冻僵了一样。

  “我,就当是帮你暖暖吧。”黎枂说着,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也没什么动作。

  两个人只是挨着,再无其他。

  影嫙露在空气中的脸颊渐渐感到暖意。朝后退了一步,将自己冻得发红的手缩回宽大的披风里。

  黎枂轻柔的替影嫙擦去脸上打上的雪花,指尖温热的触感却让影嫙想起了司徒惑方才那没有一点温度的手。

  黎枂也不出声,任由影嫙出神。依旧轻轻柔柔的替影嫙拍去了帽子上的雪花,专注着。

  动作几乎是相同的,不同的是司徒惑那涣散的深不见底的眸子。

  黎枂似是觉得干净了,将手放了下去。影嫙抬手将帽子放了下来,后颈有点凉凉的,不过很快便适应了。

  “想必……你都知道了吧。”这种情况下,还是黎枂先开了口。

  影嫙没有回答。将手又缩回了厚厚的披风里。

  “值不值,有那么重要么?”黎枂将影嫙束发的发带挑到手里,放在拇指和食指间摩挲。

  影嫙看着黎枂的动作,不作言语。她知道。黎枂一定还是有话要讲的。

  不出影嫙所料。黎枂只是顿了顿,便有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他做的这一切,原由为何?”发带一圈圈缠在食指上,又放开。黎枂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仿佛那发带材质很好,让他爱不释手。

  原由?影嫙眉头皱了皱。“因为那六个月的约定,因为他是我师傅么?”是这样的吧,那个说什么做什么的人。

  “暂且这么认为。那我问你,每个人的想法可能都一样么?”

  “不可能。”影嫙不假思索。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一样的几率微乎其微。

  “那么好。那每个人认定的去做的事,在别人看来值不值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影嫙无言以对。脑海里又想起了司徒惑的话:“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喜欢便就这样做了。”

  “一个人选择做一件事,总归是有自己的理由有自己的想法的。别人的看法只不过是一种评价。”

  影嫙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黎枂将发带放好,又替影嫙拢了拢披风,也不说什么,他知道,她想得明白的。

  影嫙静下来想本就是想得明白的。想起方才司徒惑离开时单薄的身影和那隐隐夹杂着失落的神情,影嫙茫然了,她辜负了他的心意了?司徒惑是很想当好一个好师傅的吧。

  “有些事,错过了,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而且,答应了别人的,不是应该言出必行么?”黎枂替影嫙带好帽子,淡淡的笑道。

  影嫙愣了愣,对黎枂的话很是受用。转身就冲入了雪中,方向就是司徒惑方才离开的方向。

  黎枂撑着伞,看着影嫙跑开,放下了另一只空荡荡的手。那似有似无的笑容犹在,却夹杂了无奈。

  他是所有人里最先爱上她的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不清楚呢。但是他也是最没资格的那个啊。

  将她往别人身边推,他却连心痛的资格都没有。这是宿命么,爱上宿主的宿命么?

  影嫙冲进了司徒惑的小楼,司徒惑没有关门的习惯,因为司徒惑这里一般是不准人进来的,所以没有关门的必要。

  “师傅!”刚跨过门槛,影嫙就开口喊道。

  但是入目的除了椅子板凳柱子门窗,整个大厅都是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

  影嫙扯下帽子,看到角落里的楼梯,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司徒惑应该是不喜欢别人进自己的屋子的。

  “师傅,师傅,你在不在啊?我能不能上去?不回答我当你默许了啊。”影嫙趴在楼梯边上冲着上面大喊,却没什么回应。

  影嫙抬脚就上,反正她打过招呼了,骂就骂吧。蹬蹬瞪就踩着楼梯上去了。

  还有那么几阶就上去了的时候,影嫙差撞上了正准备下来的司徒惑。不过影嫙稳稳当当的停住了,也没有要到倒得势头。

  影嫙本就比司徒惑矮许多,再加上又比司徒惑站的低了几个台阶。就只有仰视的份了。

  “师……”

  “有事上来说吧。”司徒惑破天荒的主动开了口,而且生生把影嫙的师、傅打断了。说完也不管影嫙,优雅的转身上了两级台阶就走到房里去了。完全没有影嫙那种“蹬蹬瞪”的噪音。

  影嫙话没说完,尴尬无比。跟着司徒惑就上了楼梯。脑子里想着是撒娇还是咋地。

  影嫙对这地儿也不能说不熟吧,毕竟司徒惑昏迷的时候自己也在这呆了好久不是。不过,司徒惑这小楼看风景倒是很优越,怎么以前没发现呢。

  窗户大开,那窗外就是一幅画。远处近处的景物尽收眼底。不过这风冷飕飕的吹着,倒是不怎么好受啊。影嫙不由紧了紧领口。

  “你不冷么?”影嫙本是想先来串长长的道歉词的,鬼使神差的却来了这么一句,简直恨不得咬自己一口。

  影嫙本以为司徒惑不会回答,司徒惑却应了。

  “你若冷就将窗关了吧。”司徒惑坐在书桌前,低着头,执着毛笔,不知在写什么。

  影嫙一步一顿走向窗户,脸却对着司徒惑,姿势很是奇怪。

  “你不怕撞墙么?”

  诶?司徒惑不是在写东西么?怎么会注意到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司徒惑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么?

  影嫙就这么想着,“咚”一声,额头一阵剧痛。

  司徒惑闻声抬头,就看到影嫙捂着脑袋倒抽冷气。“没那么严重就赶紧将窗户关上吧。”继续低头写。

  影嫙揉了揉被撞的地儿,确实没那么严重。关窗户关的像慢动作回放。把脸对着风,使劲瞪大眼睛,瞪得风吹的直想流眼泪。

  关上窗户的时候,影嫙的眼睛已经红通通的就快掉眼泪了。

  “师……”

  “我这没有治眼睛的药。”

  影嫙本来是想来一句“师傅,我错了~”当撒娇求饶了,结果又是一个字刚出口,就被司徒惑无情的打断了。

  挫败!败得彻底……

  影嫙揉揉眼睛,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

  知道没用,影嫙干脆放弃了。却远远瞧见司徒惑在一张红纸上写着什么,顿时起了好奇心就凑了过去。“师……”

  “我们已没有师徒之分了。”意思就是,不要再叫师傅了。影嫙不是白痴,自然是明白的。'“好吧。你在写什么?”

  司徒惑将细长的毛细放回了砚台上,待墨迹干了,将那红帖子折好,递给了影嫙。“省的差人送给你了。”

  影嫙看到了那帖子上烫金的“囍”,还有司徒惑方才写上去的“白沂”二字。脑子一愣,却也忘了接。

  “参加喜宴,请帖是必不可少的。上次只是个宴会,谈不上婚礼,用不到请帖。这回可不一样了。本来是想过一段时间差人送给你的,不过想想还是亲手交给你的好。后面应该会很忙,恐怕除了喜宴上,没有机会再碰面了。”影嫙从来没有听过司徒惑讲这么多啰嗦的话,恐怕任何人都没有吧。

  “那……我们那一个月的……唉,还是算了吧。我先走了。”手紧紧捏着帖子,影嫙走下了楼梯。

  “你……”司徒惑望着影嫙离开,心里却希望这一个月她是可以像他昏迷的时候一样,在这里陪着他的。想挽留,但终是没有开口。直到再也听不见脚步声。

  影嫙靠在楼梯的扶手上,腿有些发抖,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