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木青和凌泽的第一次见面

  “木青?”

  “凌泽?”

  凌泽和木青都猜出了对方的名字,同时喊出来的时候,颇有点心有灵犀的感觉。

  其实,凌泽猜中,是因为木青穿了标准的伴郎装,但他不是安怀,所以他肯定是凌然一直挂在嘴边的另一个伴郎——木青。

  木青猜中,是因为凌泽胸口别着的淡粉色玫瑰,那是新人至亲的标志,但看年纪又不像是父辈,所以他肯定是凌然的亲哥哥——凌泽。

  为着这一点猜测的默契,两人哑然失笑,刚要再寒暄的时候,安怀一头汗地挤了过来。

  “大泽,可找着你了,武家的小子闹事,我搞不定……哦!木青,你也在?”安怀刚想给他们相互介绍一下,凌泽却摆了摆手说:“现在没时间,我们已经算认识了,你说谁闹事?”

  “哦,武家的,就是武晓勇,也不知道谁请他来的,说没闹成洞房,要砸场子!”安怀急得不行。

  凌泽眉头攒了一下。

  武晓勇是武勇的儿子,武氏集团的大少爷,云城数一数二游手好闲,无事生非的公子哥。武勇当年也就是云城远郊县里的地痞,八十年代初因为包了两个矿赚了第一桶金。武勇的敢闯敢干是出了名的,据说曾经带人揣着刀子把云城市长堵在厕所里,强买下了市中心两条街的地皮,由此,武氏集团在云城做起了房地产,市里的商铺武家六占其一。

  武家虽然产业大,却是典型的暴发户,武勇和武晓勇父子都是土豪加土鳖加土匪的气质,真正有些层次的生意人都看不起他们,但是这年头,暴发户有的就是钱,有钱的就是爷。唯利是图的商人,再怎么讲层次,还得把这对儿财神当爷供着。

  凌泽抿着嘴想了一下,将酒杯递给安怀说:“把这个拿给你妈妈,让她定定心,武晓勇那边我去处理,木青,把这个拿着跟我过来。”

  木青接过凌泽递来的一瓶五粮液,跟着进了武晓勇所在的包厢。

  “各位,对不住呀,我是新郎的大哥凌泽,有什么照顾不周的,还请多担待。”凌泽一进包厢的门就开始赔礼。

  在座的人十有八九都认识凌泽,凌家是电子芯片生产商,在云城是业界最大的一家,好多手机家电的厂家都跟凌家有合作,更重要的是,凌泽是吴副市长的大女婿,这层关系可是生意人不能忽视的。因此,凌泽一出现,一桌人都安静了不少。

  “大泽呀,你也别来这套,兄弟们可是来喝喜酒的,搞什么中秋宴会,爷们没兴趣!”武晓勇不管别人,大咧咧地说道,他当然也知道凌泽,但是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一个副市长女婿应该还挡不住他撒野吧!

  “晓勇兄弟,婚礼出了点岔子,实在不好意思,礼金我们已经如数退还了,今天主要还是庆贺中秋节,宴请一下大家……”

  “别特么磨磨唧唧的,爷来闹洞房的,谁特么在乎那点儿礼金,闹不成洞房也得让新娘子来敬杯酒吧,你来说个什么劲?”武晓勇粗暴地打断凌泽的解释,腾地站起来,两步就跨到了凌泽跟前,像是要跟他较劲儿。

  木青紧张了一下,下意识地也贴近了凌泽两步。凌泽嘴角一勾,轻笑了一下,突然迎上武晓勇,靠近他耳语道:“晓勇兄弟,上个月你在中亚环岛撞伤交警的事,交管所还有案底呢,你不会是不想消了吧?听说武氏下一步要去美国拓展业务,难道你不怕签证不过,出不了国?”

  这一通话说得极快,才几秒钟,凌泽就已经说完撤回身来,周遭的人都没听清楚内容,只看到武晓勇僵在那儿,脸色一变再变,嘴张的老大。

  “晓勇兄弟,大家都是朋友,我说的情况你肯定也能理解,我这里呢,替凌然和安妮给大家道个歉,这杯酒我先干了,算是我们凌、安两家的赔罪。”凌泽没等武晓勇反应过来,转身拿起木青手里的五粮液,在桌上抓了个大口茶杯,咚咚咚的倒满,向着武晓勇一举杯,仰头就灌了下去。

  武晓勇这才回过神,看着凌泽将一大茶杯的白酒直接闷了,惊了一下。心想,凌泽能当副市长女婿,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这打一下拉一把,还给个台阶下,做得够圆满。自己本来就是没事找事寻乐子的,如果再不顺杆儿爬,收了场,真的闹僵了,自己脸上也挂不住。

  “好!大泽干脆,我也是利索的人,今儿就这样,改日再找你们兄弟乐呵。”武晓勇说完也拿过木青手里的酒,倒了半杯喝下去。席上的人见挑头的都算了,自然也都露了笑脸,开始说些不疼不痒的客气话。

  凌泽应承着退出包厢,木青仍旧跟在他身后。

  “木青,陪我出去抽根烟吧,刚才酒喝得有点猛,头晕的很。”凌泽叹了口气说道。

  “好。”木青心里挺佩服凌泽,这么难搞的场面,怎么被他三句两句话就化解了呢?

  “凌泽,你刚刚和武晓勇说了什么?”出了宴会厅,木青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他的把柄而已。”凌泽走到窗口,掏出一包万宝路朝木青递过去。

  “不,谢谢,我戒了。”木青摆了摆手。

  “谈恋爱了吧,女朋友管的?”凌泽笑笑,将烟收回来,自己抽出一根,侧身靠上窗棱,点上。

  “嗯……是呀……”木青也笑笑,手搭着窗台,看向窗外。

  有点儿讽刺,他的“女朋友”就是他的亲弟弟——凌然。

  “木青,你跟凌然关系很近吧,他经常念叨你。”凌泽看向木青,木青眼镜后的一双细长眼睛半眯着,黑色的眼眸让人捉摸不出悲喜,但,很迷人。

  “是,挺近的。”木青的回答既礼貌又疏离,言简意赅,却没什么温度。

  “上个星期我在日本出差,前天才回来,这场婚礼都是你和安怀在忙活,我这个当哥哥的连你这个伴郎都没见过,真有点不好意思,辛苦你了。”凌泽吐了口烟说。

  “你这样太客气了。”木青转过头,冲着凌泽淡淡地笑了笑。

  凌泽也笑了笑,一只手横抱着胸,一只手夹着烟打量木青的眼睛。木青的眼中仿佛有一道冰墙,冷冷地和人拉开距离,仔细往里深看,却是望不到底的黑暗。凌泽的心跳快了一下,他在商场打拼了十年,还没碰到过这种让人看不透,又忍不住想往里看的眼睛呢,有趣!

  “走吧,还得再撑两个多小时呢!”凌泽别开目光,掐了烟,拍了拍木青的肩膀,转身朝宴会厅走去。

  木青扭头看了一下被凌泽拍过的肩膀,心里有一丝异样,但又说不清楚。

  宴会继续着,热闹的程度丝毫没有因为新郎新娘的缺席而减少,好像今天本就应该是公司的中秋宴请会一样。

  这场婚姻,仿佛是蒙在桌上的一层浮灰,被安怀他们拿手一捻,用嘴一吹,散的干干净净,被所有在场的人集体遗忘。

  但是,作为家长的凌城清是不可能遗忘的,如凌泽所料,凌城清只是当时慌了阵脚没有发觉,宴会结束后,他慢慢咂摸出味儿来了,逃婚这事儿绝对有蹊跷。当天晚上凌城清就把凌然审了个底儿掉。虽说婚礼取消已是既成事实,又是安家逼婚在先,凌城清也不好说什么,但毕竟这事儿丢的也有凌家的脸面,所以凌城清对凌然也没手软,责骂惩罚一样没少。

  本来凌然对安妮是仗义相助,如今却惹了一身不痛快,凌然郁闷了!

  凌然郁闷就意味着木青也不会好过,第二天开完例会,木青刚回到办公室,就看到私人手机上五个未接来电,全是凌然的。

  “凌然,怎么了?”木青回拨了电话。

  “阿青,你刚才是不是在开会,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凌然又急又气。

  “你不都说了吗,我在开会,怎么接你电话?”木青跌到老板椅中,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凌然语塞,更加不爽:“开会就不能接了吗?要是我有急事呢?要是我遇上抢劫杀人犯呢?要是……。”

  “那你现在是什么急事呢?”木青打断凌然,觉得有些好笑,凌然有时候真的很作,但,作得挺可爱。

  “阿青,我身无分文了……”凌然可怜兮兮地回答。

  “怎么回事?”

  “当然是策划逃婚的事被我爸发现了。唉!这个黑锅我可是替安妮背大了。你和安怀什么时候下班呀?我现在在凌安酒吧,你们下班赶紧过来帮我想想办法吧。”凌然不想在电话里跟木青哭诉,他觉得还是当面细说比较好。

  “好,知道了。”木青的回答依旧冷冷的,丝毫没有安慰人的感觉,这让凌然心情更低落。

  然而,凌然没想到,挂了电话,不到半个小时,木青就赶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