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几欲至

  羲和灸舞离开以后,鸢尾留了几人守着灵隐村,自己则闪身回了“醉千秋”。那一袭白衣依旧慵懒地卧在榻上,仿佛自昨天他就一直这样养精蓄锐没有醒来过。鸢尾不敢打扰,安静地立于门后。

  “可有异常?”男子依旧微闭着眼睛,悠然而语。

  “主子,他们破了灵隐村的结界,入了灵隐村!”女子声音有些着急,男子却依旧没有睁眼,鸢尾心知主子心里已经有底,便又继续禀报道,“那女子已经答应为羲和灸舞所用,做羲和的丞相,子逸公子为证。”

  “哦?璃子逸让他的女人做羲和灸舞的左膀右臂?有点意思……”白衣男子挑开凤目,犹如春风拂来,春暖花开,煞是好看。鸢尾愣了愣,随即低头,继续禀报:“灵狐还在那女子手上,昨晚那女子在结界迷路,显然不是灵隐村人,但结界中的暗器皆没有被开启,传说结界暗器有识人之能,加之灵狐有认主之说,属下猜想,这女子会不会……”

  “不会!”白衣男子仍旧不动声色打断鸢尾,心里却也已是疑虑重重,“我只要事实,不听猜想!继续探!看看他羲和灸舞搞什么花样!”

  “是!”鸢尾撇撇嘴,一点脚尖,便消失了踪影。男子则轻轻把玩着手中雕着凤舞的玉佩,陷入了沉思。

  灵隐村内

  从羲和灸舞离开一直到这一天的深夜,林翎一直没有合眼,却也没有动手收拾东西,本想着要么死得干脆,要么活得恣睢,却没想到如今还是要被人牵着鼻子走,林翎不想低头,却更不想就这么简单地丢了这上天恩赐的一条命,思来想去,心里就是别扭,竟没发现,身边的人已经陪着自己坐了五六个时辰。

  璃子逸虽看不出林翎心思的巨细,但光从这表情,就知道这丫头大抵还在为今日被羲和灸舞所迫而不高兴。坐了五六个时辰,璃子逸见林翎并没有要动的意思,便悄声闪了出去,招来清风吩咐去寻了些米食、蔬果和鱼肉,自己提了便进厨房做起饭来。

  崦嵫(yānzī)城①<羲和国最西部的小城,距离林翎住的小村子(灵隐村)相距千米>羲和灸舞行宫内

  羲和灸舞本是大胜,回去也该高高兴兴睡一觉。可是夜已过半,羲和灸舞的屋子也还亮着灯火,他将密函封好交给星魂,小声交代了些什么,才让星魂离开。星魂离开以后,屋里闪进另一男子,羲和灸舞揉了揉太阳穴,低沉着嗓音问道:“四皇子如何?”

  “回太子殿下,四皇子的伤已无大碍,只是听闻您要聘那女子为丞相有些不解~”来人始终不敢抬头,对羲和灸舞很是尊重。

  “凭四弟的身手,能伤四弟的人如何?”羲和灸舞挑唇问道。

  “自然是高手!”来者心中一震,四皇子的伤实际不轻,不过他不许自己声张才谎报于太子,而伤四皇子的人是那女子,那么,那女子……

  “这事情老四做的不错,也着实委屈了他,但大丈夫能屈能伸,可是这点委屈都承受不了?”羲和灸舞打断了来者思绪,一席话虽说得有些前后不搭,但重点还是突出了起来——闯村子搜查的事情做的很好,值得表彰,四皇子没占到便宜还要给个小女子道歉,是吃亏了,但这女子身怀惊才,可以一用,此刻自然是动不得的,要成大事,难道四皇子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

  来人深得羲和灸舞话中意味,躬身一礼,恭敬道:“太子英明!”

  “告诉四弟好生养伤,多做该做的事情,少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用到本太子身上,否则别怪本太子不顾手足之情——这区区几双耳目大抵也不值得四弟操心……”最后一番话说得无关痛痒,却让来人重重地颤了一下——羲和灸舞刚收了那女人做丞相,四皇子便得了消息,这自然是明白地告诉太子,他身边有四皇子的眼线,终究太子不是好惹的,分明是警告的话,从他嘴里吐出来竟说得如喝白开水一样轻松,却不会有人怀疑他做事的能力。

  “还有事情?”羲和灸舞有些不耐烦,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

  “没有!属下告退!”那人回了神,闪身离开了。

  羲和灸舞目送那人离开,才缓缓转身,熄了灯,解衣而眠。

  天色将明,羲和灸舞忽地睁开了双眼:“星魂!”

  “主子!”

  “几时了?”

  “回主子,现在已过寅时!”

  “你带人去灵隐村将林丞相接到行宫里来,就安顿到隔壁的‘灼华殿’,将逐月备好的衣物给她送去,”羲和灸舞顿了顿,继续吩咐道,“昨日进村的方法你可记得清楚?”

  “属下已经记清!”光跟着主子都来回好多趟了,星魂思忖着想记不清都难。

  “灵隐村非一般的小村庄,外部林中的云雾是布下的结界,如若走错,很有可能便再也走不出来,所以,断不能掉以轻心~”羲和灸舞依旧从容,一番话下来却将星魂的不屑散得一干二净,“除此之外,我怀疑那结界里还另有蹊跷,此时不宜再行动,以免打草惊蛇,所以,带去的人均守在结界之外,你将东西交予那人也回外面等候即可!”

  “是!”星魂虽暗自捏了把汗,却没有丝毫犹豫地便去找逐月将一切打点妥当。羲和灸舞见星魂离去,悠悠地又闭上了双眼。

  星魂准备出行的这段时间里,灵隐村已经飘出了悠然的香气。璃子逸命清风将餐饭收拾上桌,自己则拿着夜明珠在前方引路,进了屋子,璃子逸将夜明珠悬于高处,生生压下了烛火的光亮,照亮了整间屋子。林翎一怔,立即警惕地查探了光源,看了好一会那会发光的珠子才终于消停下来——毕竟杀手都是生活在黑夜中的,比起光明,林翎倒觉得黑暗更让她能感觉得到安全感。

  “别看了,不过一颗破珠子,快吃点东西,一会天亮了,你可有的折腾了!”好听的声音再次冲进耳朵里,林翎这次倒没有闹别扭,而是乖乖地拿起碗筷,安静地吃起饭来。

  虽然林翎始终都没吭一声,但璃子逸看着她乖乖地吃饭已是满心的安慰,遂命清风出去烧水,为林翎沐浴做准备。林翎虽是一肚子不爽快,却也还是觉得眼前这人对自己已是无可挑剔,故而只是默默地听从安排。

  清风烧开了水,璃子逸已经命人将碗筷收拾了去,察觉有人进了结界,便带着清风隐匿起来。璃子逸前脚离开,星魂后脚便落了地,停在院中,躬身一礼,扬声道:“林大人,星魂奉太子之命特将大人衣物送来,请大人收拾妥当,随卑职回去复命。”

  林翎亦是不动声色地一挥衣袖将大门打开,算是允了星魂进来。星魂进屋将衣物放置在桌上,刚要退身而出,仿佛又想到了什么,随口问道:“大人可是需要婢女伺候?不如我将逐月带来,伺候大人。”

  林翎瞥了星魂一眼,冷声道:“不必了!”随即冲星魂摆手,命星魂退出去等候,星魂刚一离开屋子,就听到身后巨大的关门声,刚要回头,只听林翎的声音传出:“你等且在村外等候,待本大人收拾妥当,自会随你等前往!”

  “是!”星魂恨恨地回了一句,堂堂羲和太子手下的第一隐卫,竟还得忍受被一女子呼来喝去,着实不爽快,遂加快速度冲出结界。逐月见星魂从结界出来脸色难看得很,便伸手覆上星魂的额头,温柔将他脸上布着的晨雾轻轻逝去。星魂对上逐月温柔的眼眸,亦是会心一笑,似乎已将刚才的事情抛至九霄。

  星魂离开了许久林翎待在屋里面仍是动都没动,直到房门再次被轻轻地推开,林翎才回了神。清风带人将洗澡水抬了进来,然后又迅速地退了出去,关了门。

  “既然都答应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倒不如陪他玩玩,给他羲和搅个天翻地覆,到时候,恐怕你想留,他都不要你呢~”璃子逸的声音传到林翎的耳朵,句句都融进了林翎的心里,“不要有顾虑,本大爷我敢给你出主意就能帮你顶住所有的事情,你就放心大胆地去玩好了~”

  林翎勾了嘴角,她倒还真是不怕闯下什么祸来,既然有人要阻了她的路,她便一定不会让那人舒坦,倒是这人,只是为了给人找不爽快,便想尽办法地鼓动自己去折腾那人,更是有些意思。林翎起身,去了衣服,进了木桶——温度刚刚好,玉兰的香味飘然而出,竟和那人身上的味道毫无二致,林翎倒是不在意,反而眯起眼睛,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奇怪的是桶里的水还依然温热。林翎泡在水里小幅度地活动了几下,甚是舒服,正觉得高兴,感到窗外有人靠近,便静了下来。那人停在院中躬身行礼,扬声问道:“大人可是准备妥当?如若不妥,卑职命逐月来伺候大人,可好?”表面是来请人的,实际就是探探人还在不在的。

  “婢女就不用了,本大人泡完澡自然会去找你,本大人向来言而有信,你不必担心,好好去外边守着就行,若是再来打扰本大人的清梦,仔细你的脑袋!”声音冷得像要结出冰来。虽然对方是羲和灸舞的心腹,林翎却没有给对方一句软话,最后一句“仔细你的脑袋”更是没有把对方看在眼里,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林翎这一句出去,想要告诫的自然不止是星魂。

  星魂黑着脸行了一礼便急速返回了原地,似乎再晚走一步,林翎便会要了他的命似的。

  “不错嘛~”某人值得玩味的声音又在林翎耳边响起,虽然看不见脸,林翎的脑海还是想象出了那人狡黠一笑的样子,林翎一惊,慌忙睁眼——根本感觉不到那人的气息。

  “不过,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一下,翎儿你已经泡了快两个时辰了,要是再不起来,皮都要泡烂了~”璃子逸依旧没个正经,传音入密竟连笑声都一并传了过来。林翎蹙眉,极不情愿地从木桶里站起来,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便有倏地钻回了水里,红着脸,出声道:“不许偷看!”紧接着便是璃子逸酣畅的大笑声,璃子逸笑够了,吐出一个字:“好!”

  林翎这才宽了心,从木桶里走出来,擦了身子,换起衣服——那羲和灸舞也是个眼光极好的,无论是朱钗还是衣裙都是极其素雅却又不失华贵的样式。林翎取了衣服套在身上,却被那衣服上环环扣扣搅了心情——这古代衣服也太麻烦了!好不容易套好衣服,林翎又为这一头青丝烦恼起来——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女人,即便自己曾经也是长发及腰,可是那时打理头发自然都比这古代的发髻简单许多,林翎瞥了一眼桌上的钗饰竟生了几许烦闷。

  “看来还得爷亲自出手!”璃子逸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屋子,站在林翎的身后。

  林翎本是一肚子邪火没地儿发泄,璃子逸一来,倒撞个正着:“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自然是你穿完衣服以后。”璃子逸想了想,换上一张温和的笑脸。

  “你又不在屋里面,你怎么知道我何时穿完衣服的?”林翎一句话问完,璃子逸还没来得及反应,林翎便再次出口,咄咄逼人,“你不是答应不偷看的吗?”

  “是啊~”璃子逸再次冲林翎勾魂一笑,用一派正人君子的口吻非常认真地回答道,“我是光明正大地看,并没有偷看啊!”

  林翎一口气憋在心里,脸刷地红了起来——虽然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新女性,但还没开放到随便让男人一览春色的地步啊。林翎顿时有种买块豆腐撞墙的冲动,但仔细一想这古代的墙太不结实,恐怕把它们都撞成渣滓了,自己还没死,还是不要浪费力气,浪费资源的好。

  璃子逸似乎很享受地望着林翎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将脸色调整回来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林翎有种冲上去将他大卸八块的冲动,但冷静片刻一分析,这人躲在哪里她尚且感觉不到,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有足够实力的时候,定让这道貌岸然的色狼生不如死。璃子逸仿佛能听到林翎心中所想,笑声戛然而止,即刻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柔声道:“女孩子家家的不要整天想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真不文雅,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些?反正看都看了,我就吃点亏,对你负责还不成嘛——以后要杀要剐凭你高兴,可好?”林翎这是第一次知道,古代的第一公子居然是这样没皮没脸的,竟不觉自己又气红了脸。

  璃子逸见林翎红了脸,再次戏弄道:“翎儿,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本是一句便能让女人倾心的情话,但是配着此情此景,林翎的小脸儿刷地就绿了!此刻的林翎真是恨透了自己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她怎么就没好好练功,居然被一臭男人欺负成这样,简直是,悲剧!

  璃子逸见林翎不再搭理自己,便识趣的收了笑,拿了桌上的梳子和珠钗,正经说道:“既然爷都对你负责了,以后这发也只能由爷来绾,这眉也只能由爷来画!”说着便散开林翎的长发,认真地梳理起来,一下一下,皆是一梳到底,不知是这发本就生的柔滑,还是某些人梳得仔细,直到头发梳完,林翎都没有觉出半点感觉。白皙修长的双手轻巧地穿梭在那如云般绵长的青丝之中,优雅地一环一勾,珠钗一插,一个漂亮的发髻便完成了。

  璃子逸捧着林翎的小脸儿皱着眉头打量了半天,终于觉察出哪里不对劲儿了,遂伸手拔了珠钗,乌亮的瀑布再次倾泻而下。林翎本以为是“造型师”手艺不好,做出的发髻连自己都看不过去,遂将其拆了去,哪知还没等林翎嘲讽两句,璃子逸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支金簪——闪亮精巧的紫色宝石镶嵌其间,高贵而不庸俗。只是粗略的一眼,林翎已经喜欢上了这物什儿,还没看个仔细,那双巧手已经将那物什儿插在了林翎头上,林翎忍不住伸手去摸。

  “别动!”璃子逸有些嗔怪,但仔细一看发现桌上少了面镜子,难怪林翎要动手了,便随手拿了一面镜子出来。林翎本来注意力全在簪子上,随着璃子逸这一戏法变出了镜子,林翎忍不住将眼光转到璃子逸身上,那怪异的眼神仿佛在质问:你一大老爷们会梳女式发髻也就算了,居然还随身带着镜子……这也太逆天了吧?

  璃子逸被林翎盯得毛骨悚然,尴尬地干笑了两声,扬手挑了挑额前的长发,无奈道:“是爷的长相告诉你爷无时无刻都需要照镜子,还是你自己傻到以为羲和灸舞让你梳妆都不会给你备下镜子的?”林翎这才注意到星魂带来的包袱里仿佛带了不少东西,便挑了璃子逸一眼,悠然转过头去照镜子——认真算起来自己到这一世来,还真从来都没好好看看这副皮囊呢——看来自己真不适合做女人了,连自己的长相都不在乎了……林翎自嘲了一下,便将目光投向了镜子。

  华美的金钗与娇媚的发髻相得益彰,镜中的女子娥眉微蹙,凤目微挑,高挺娇小的鼻子下是那温润晶莹的红唇——五官端庄得大有将林翎学过的所有赞美美女的古诗词全用上都不为过的趋势——白皙通透的颊上还浮着点点红晕——真是美得离谱了些!林翎忍不住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俏唇微勾,露出晶莹的皓齿,连林翎自己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竟存在于地面,没有上天。

  “爷梳得发式可是喜欢?”璃子逸见林翎对着镜子臭美,心中窃喜,却还是一副君子模样。璃子逸不出声还好,一出声便将林翎的脑袋再次搅乱——如玉的男孩为小小的女孩绾起长发,女孩满意地微笑,男孩问:“沁儿可是喜欢?”女孩答非所问地回答道:“沁儿自然喜欢皇叔!”男孩皱眉:“不许叫我皇叔!”……记忆如开了闸的洪水般涌来,林翎伸手揉了揉被弄痛的额头——她居然想起来了——关于这身体的一切!

  这身体原名璃沁,是璃雪国公主,五岁之前皆住在璃雪,由其生母凝妃抚养,五岁那年凝妃去世,小公主被送到云崖拜师学艺;璃墨,璃雪国十七王爷,璃雪国主璃胤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传说璃墨出生时出现祥云铺路、金龙腾耀之盛景,先皇大喜,大宴天下三天三夜。璃墨天赋异禀,三岁能诗赋,五岁可带兵,深得先帝宠爱,故璃墨五岁便得国号为封号,世人称之为璃王,受人敬仰;璃沁的父亲璃胤长于璃沁整整十三个春秋,故先皇病逝,意气风发的璃胤凭借自己的铁腕,镇压兄弟叛乱,一举得了天下。该役之后,璃王室仅剩即将登基的璃胤和尚不满六岁的璃墨,尽管如此,朝中大臣还是期望璃王登基的人居多,毕竟天降祥瑞,是做不得假的。谁知璃墨不仅没有夺权之心,而且在璃王登基之日率先下跪行礼,高呼“万岁”。天公仿佛也有成人之美的功德之心,本是阴沉的清早,顿时云散阳光现,彩云层出,亦是一派祥和之景——众臣撇去心中顾虑,心悦诚服——据璃雪史书记载璃雪新皇璃胤登基之日为“云散天晴,祥云迭出,是谓吉兆!”

  璃王大璃沁六岁,自幼与凝妃母女交好,因此,公主拜师学艺也是由璃墨牵线促成——璃沁公主的师傅是号称天下第一鬼才的“空绝道人”的第一入室弟子,也是璃墨的大师兄——云逸公子。名义上是让云逸公子教导公主,实际上,是要求云逸公子将小公主抚养长大——毕竟,凝妃绝症,命不久矣的秘密在那时的宫中已是无人不晓。

  璃沁跟随师父过了十年,也是修得一身好本事,这十年中,璃墨虽没有来看过璃沁,却从未断了书信来往。直到半月之前,有人破了师父的结界,师父与那人一起身葬云崖……师父临终前,将璃墨的布防告诉璃沁,千般嘱咐一定要找到璃墨,让璃墨护她离开……虽然璃墨和璃沁算是“青梅竹马”,不该有不熟悉的道理,但毕竟璃沁离开家的时候还是太小,别说是璃墨,就连她娘亲的样子都只化成了一抹水蓝色的雾影,况且璃墨从十一岁长到二十一岁,即便是正经站在自己眼前来辨,恐怕都难以辨出。

  林翎用手杵着欲裂的脑袋,忆起那信封里夹带着的代表璃墨的那小小玉佩的样式——就是那东西,让自己认定了配着一样玉佩真品的人就一定是璃墨……接下来便是厮杀、跳崖、被救……一幕幕跳过,真比电视剧还精彩许多。

  璃子逸发觉林翎不对,慌忙唤了数声也不起作用,见林翎用手揉脑袋,便拉起林翎另一只手把脉,这一拉将林翎的思绪拉了回来——头也不疼了,故事也看全了,林翎不高兴地将手从璃子逸怀里抽回来,冷冷道:“本大人要就职去了,子逸公子请便!”

  璃子逸看着这善变的女人,竟笑了出来:“翎儿如此善变,望尽天下,也就我璃子逸能容了你,不如翎儿就从了我吧?”

  林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凤目一挑,反问道:“难道公子就一毫也不惧羲和太子?”林翎一提醒倒提醒了璃子逸,璃子逸没有应声。林翎以为璃子逸身在羲和地盘也还是有些惧羲和灸舞的,便也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惧自然是没有的事情,但男未婚女未嫁,总是成双入对地出现在公众视野,倒也不成体统,不如爷就委屈一下暗中护翎儿周全,可好?”璃子逸这一让步,竟让林翎肯定了璃子逸是怕羲和灸舞的,否则,他对自己这么感兴趣又怎能让羲和灸舞占了便宜去?这一番考量下来,林翎对璃子逸那句“不要有顾虑,本大爷我敢给你出主意就能帮你顶住所有的事情,你就放心大胆地去玩好了”多了些许怀疑——到底求人不如求己!林翎勾了嘴角,却是一派随和地答到:“自然是好!”——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有人甘愿来垫背,自然是好,林翎再次冷笑。

  “大人,您再不出去,太子殿下要怪罪了!”星魂终于忍无可忍,心知太子若是急了这女人恐怕早就没命在这儿磨蹭了,却还是忍不住搬出太子吓吓那女人泄泄气。

  林翎瞥了一眼屋子,发现璃子逸又隐了身影,自己仍旧感觉不出丝毫他的气息。随即撇了撇嘴角,冲门外道:“外面候着!有什么事本大人顶着就是,再催一次你试试看还有没有下一次!”冰冷的言语如一把把飞刀闪着寒光刺到星魂耳里,星魂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冰凉的脖子,再次悄声退了出去。

  璃子逸隐身之地虽然不近,却将这一切听得清楚、看得分明——沁儿就是沁儿,这脾性竟丝毫没变……璃子逸再次扬了嘴角……

  林翎见星魂走远,扯了桌上的包袱——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也不予理会——兀自走到床前,将包袱平整地铺张开,随后取了那件旧的粗布衣裳,仔细地将它折叠起来放进了包袱——什么东西从衣服里滑出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林翎抬眼瞥去——那晶莹透亮的坠子已安稳地躺在了地面上——小狐狸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叼起坠子便跳上床榻,冲着林翎呜呜地叫着。林翎凝眉,接过坠子,柔声问道:“你让我戴上?”

  小狐狸呜呜地点头,林翎也不在追究,便抬起双手将它戴上脖子,扣好,塞进衣服,然后背了包袱,决绝地走出了屋子。

  一抹青色伴着玉兰的香气悠然而落,林翎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那人便抬了步子随着她走。走到林子的时候,林翎没有顿足,毫不犹豫地踏着那条破解结界的路走了出去——小狐狸并没有引路,而是急匆匆地跟在林翎后头。璃子逸倒是停了脚步,目光停在那女子的衣领注视良久,终于缓和下来隐了身形。

  林翎或许是觉察到跟随自己的脚步声消失了,便停了脚步,许久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便忍不住回过头去——耳边传来璃子逸的声音:“爷这才刚离开,翎儿就受不了吗?”林翎随即传了音回去:“流氓!”璃子逸微怔,难道……再次回神,林翎已经在迷雾中消失了踪影。

  ①崦嵫:yānzī古代指太阳落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