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腥风袭

  林翎刚从树林的云雾中现身便闻到了血腥味,作为一名合格的杀手,林翎不仅对这种环境极为敏感,而且能以极快的速度判断威胁来自何方。林翎握紧拳头,闭眼,低头,侧耳,藏在树上的黑影现身,挥剑直指林翎,气势汹汹而来——一共六个——林翎计算好出手顺序,定在原地,等待时机。“嗖嗖嗖~”林翎睁开眼,杀手已经被林中射来的暗箭给射倒在地,还没有到达林翎的击杀范围便全部被杀死。从这几个人闪现的速度来看,想要这样射中他们射中他们,恐怕出手只有一招的时间,一招六箭,箭箭穿心。

  林翎还没来得及琢磨更多的东西,便被远处星魂、逐月的声音打断,刚想上前,却被耳边的声音拦住:“翎儿你忘带东西了!”林翎回头,伸手接住从云雾中飞出的弓和插满了箭的箭囊。“虽然我不太同意翎儿被动挨打,但还是觉得羲和灸舞的人死一个少一个,你说呢,翎儿?”林翎倒是听得仔细,随即眉梢一挑,回应道:“好想法~”

  林翎本来打算袖手旁观看热闹,结果说时迟那时快,星魂和逐月撤了回来——撤便撤了,还浑身是伤得带了一群麻烦回来——最后剩下的四人明显比铺在地面的这六个要厉害得多,林翎翻了个白眼——这羲和灸舞的人也是爱占便宜的主儿,临死还要拉自己一块垫背,跟他们主子倒是一样一样的。林翎在心里还没讽刺完,剩下的四个杀手便冲了过来。

  “逐月,带大人离开,我来拖住他们!”星魂倒是很有男子汉气魄,搞得林翎突然要为自己的想法脸红。到底也不是个脸红的时候,林翎急忙收了心思,准备迎战。

  “快走啊!”星魂着急地冲着逐月大喝道。林翎这才发现,虽然两人都是伤痕累累,但逐月的伤势明显比星魂要轻上许多,照常理来说女人的伸手通常是不如男人的,再加上此刻逐月死扭着不走的样子……林翎冷哼了一声,好一对亡命鸳鸯!

  冲在最前面的杀手已经冲到星魂眼前,星魂一门心思都放在逐月身上,竟丝毫没有察觉,林翎急忙引弓,“嗖”地一声惊退了那已近在星魂咫尺的利爪。随即冲已经呆掉的逐月喝道:“还不动手等死吗?!”逐月这才反应过来,重新集中精力,跟对方拼杀起来。

  比起弓箭,林翎更适应近身格斗,对方自然对林翎这种贴身的古怪打法闻所未闻,所以,跟林翎过招的那人到底是吃了不少亏。星魂拖着一身重伤以一敌二,逐月也吃力地应付了一个。随着时间推移,星魂和逐月的伤势自然成了拖累,越打越显得力不从心——本来人数就不占优势的林翎一行人,自然而然地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轰”!身手传来的掌风激起一声巨响,将刚刚还缠斗在一起的两拨人生生撕裂开来。林翎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一袭青衣挡在星魂、逐月和林翎前面,清风拦了半天也没拦住璃子逸,便也沉着脸跟着出现在众人视野。

  “还不快走?!”璃子逸一脸严肃地转头瞪林翎,林翎毫不客气地抬步便往外走,仿佛没有看到正张牙舞爪冲过来的杀手似的。星魂和逐月自然捏了一把汗,但看到林翎悠闲地踱步而去,便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追杀林翎的人分成两拨,两人对付璃子逸和清风,剩的人则去堵截林翎一行,谁知去追林翎的两人还没等靠近便被暗中隐匿的隐卫给拦截了下来,璃子逸和清风对付留下的两人倒也没有吃亏,两方渐渐靠拢,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四个杀手围了起来。

  璃子逸从里面退了出来,将人交给隐卫处理,自己则胸口一闷,吐出血来。

  “主子!”清风一脸焦急地扶住璃子逸,璃子逸的功力本就没有恢复,加上再次妄动内力,身子自然有些吃不消。

  璃子逸冲清风摆摆手,惨白着脸轻叹一声:“无碍!”

  “里面的人……”清风犹豫道。

  “杀!”璃子逸留下一个字,便朝着林翎走的方向去了。

  “主子!”清风刚想阻拦,便听到璃子逸冷冷的声音,“把你的事情处理好,爷的事情不用你来指挥!”

  “是!”清风点头,回身对隐卫吩咐道:“一个不留!办完即刻撤回少主身边!”说完便一点脚尖,朝璃子逸离开的方向追去。

  林翎带着星魂和逐月找到了羲和灸舞派来的马车,考虑到两人的情况,林翎还是决定留下马车,并将两人安置在里面,自己则在外面驾车。林翎心里清楚,这是在奔命,不是在旅游——毕竟那第一公子的深浅,她还是不清楚的,万一他顶不住,那些人再追上来,自己还带着两个活死人,怎么算都插翅难逃了——所以便狠命地抽着马屁股,一刻都不允许闲下来,马蹄飞奔,扬起层层烟尘。

  马车颠来倒去,坐在里面的人自然就没那么幸运了,两个本是重伤的人相继被林翎折腾地昏了过去——星魂由于伤势太重,不知不觉先昏了过去;逐月虽还清醒着,亦是被林翎驾车折磨到不行,回神见星魂昏了过去,便将星魂拉在自己怀里,护住星魂,减轻车辆颠簸造成的碰撞,不知不觉也疼昏了过去。

  林翎的记忆能力自然没得说,但当马车奔到了崦嵫城的时候,林翎突然察觉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羲和灸舞的行宫她没有去过,所以她并不知道通往那里的路该怎么走。随即,林翎勒紧辔头,停了马蹄,掀起已经被折腾地脏兮兮的车帘,才发现里面的俩人已经相拥着昏了过去。林翎的嘴角抽了抽,忆起那第一酒楼,便转了马头,朝“醉千秋”奔了去。

  “主子!”鸢尾闪进屋子,给白衣男子行礼。

  “何事?”男子抬眼,仍是一脸的慵懒。

  “羲和太子新聘的右丞相正驾车朝‘醉千秋’奔来,刚才他们在灵隐村外被袭,虽然子逸公子出手相救,但羲和太子那两个手下貌似伤的不轻……他们前来,是否……”鸢尾的话还没说完,白衣男子便摆了摆手:“吩咐关店门,今日不做生意!”

  “是!”

  “慢着!”鸢尾还没退出房间便被飘然而落的青衣男子打断,“师兄还真不厚道,羲和灸舞的人不理也就罢了,对我这师弟也见死不救是不是太绝情了点。”

  白衣男子挥手,示意鸢尾退下,随后抬眼打量一身狼狈的璃子逸,柔声道:“子逸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为兄哪里有有见死不救啊~”

  “非得让我说你的人跟了我一路,我都没动手,你才肯出手吗——非得把账一笔一笔算清楚才高兴么!——真是奸诈的‘死狐狸’!”璃子逸的声音也冷得足够结出冰来,将这“奸商”的恶行一语道了个彻底。

  “哈哈哈哈……自然不用!”白衣男子大笑着站起来,转身面对着璃子逸,戏谑道,“这世间的女子竟还有人能让师弟上心,真是不容小觑!鸢尾,吩咐下去,除了羲和太子的人,其他人的生意今日一律不做!”浑厚的嗓音传遍酒楼,鸢尾深吸一口气扬声回了一声“是”,便隐了身影。

  “颜渊,你还真是……老样子……”原本气势汹汹的璃子逸,终于舒了一口气,昏死过去。颜渊匆忙伸了双手扶住璃子逸,轻轻将璃子逸安置到了床上,然后伸手给璃子逸把脉。

  “主子,羲和太子家的车到了……”鸢尾在门外汇报的时候,颜渊刚给璃子逸把完脉,将璃子逸的手放进被子,然后贴心地掖了掖被角,缓声吩咐道:“派人去搭把手,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不用请示!”

  鸢尾虽对主子这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态度显然有些无语,但主子就是主子,吩咐什么她都必须乖乖照做,便闪身出去帮忙了。

  颜渊提笔蘸墨,沉思片刻,笔走龙蛇,停笔,喊道:“罂粟!”

  “主子!”另一个女子闪进屋里。

  “照这方子抓药!”颜渊抬手,将方子递给罂粟。

  “是!”罂粟转身离开,不过眨眼。

  “颜渊好福气,还跟以前一样左拥右抱!”床上的人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一脸顽皮地盯着颜渊。

  颜渊挑唇一笑:“没事就赶紧滚!”明明是粗话,从颜渊的嘴里说出来却是俏皮了许多,颜渊当然不止是动动嘴皮,话毕,颜渊便来到璃子逸眼前伸手拽璃子逸,似乎真的打算将璃子逸从窗子扔出去。

  “师兄都给我煎药了,怎么会没事啊?”璃子逸见颜渊来到眼前,便撒娇似的蒙了被子,“我死了你可就没有师弟了!”——跟以前一模一样,永远像没长大似的!颜渊被璃子逸一闹,思绪一下子回到师兄妹四人跟随师父修行时候那些打打闹闹的时光里去——什么天赋异禀,什么才高八斗,什么文武双全,眼前这家伙对谁都可以装得盛气凌人,高高在上,唯独在师父和自己面前却赖皮得很。也许是因为大师兄太过严厉,又或许是因为自己跟他性格太像,总之,从进师门开始,他俩便是关系最好的兄弟。也正是因为这人的存在,自己才会偶尔被提醒记起自己曾经也年轻过吧?颜渊眸子闪过一丝暖意。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颜渊帮璃子逸拉了拉被子,让他露出脸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掖了掖被角,随即扬起一个微笑,出了屋子。

  “澈公子,好久不见!”颜渊一出门便碰到了刚刚赶来的羲和灸舞,遂冷冷点了一下头,便转到另一间屋子里去。或许羲和灸舞已经适应了颜渊这冷淡的态度,并没多加计较,只是随着引路人朝林翎他们被安置的房间走去。

  羲和灸舞一进门便看见婷婷而立、冷眼注视床榻上两个人的林翎——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自成一幅图景。

  林翎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羲和灸舞——一身姿态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一袭红黑相间的衣裙,称着那清透白皙的肤色,庄严而动人——虽然依旧没有上妆,却分明又清丽了几分。羲和灸舞仿佛被这女子周身的光华灼到了眼睛,便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睛,随即挑唇微笑,视线从林翎身上别开,朝床边忙碌的大夫问道:“状况如何?”

  “回太子,这位大人受伤过重,恐怕……恐怕……”那大夫指着星魂,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恐怕什么?”羲和灸舞眉眼一挑,晶亮的眸子闪出冷光,那大夫立即跪地连连磕头求饶,“学艺不精还敢出来蒙害病患,来人,拖出去,砍了!”

  “是!”两个隐卫现身来拉那已经瘫软在地的大夫。

  “慢着!”林翎厉声喝道。

  “丞相大人果然大慈大悲,这人医术不济,蒙骗病患,怕只会坑骗更多病人,留他何用?”羲和灸舞背对着林翎,冷言道。

  “回太子殿下,”林翎拖着声调,懒懒应道,“即便您杀了这人,治不好星魂也于事无补,反倒给人落下口实,说太子殿下滥杀无辜……臣是为太子殿下着想!”照常理,这种劝诫的话仿佛从臣子口里说出来,只有请求的份儿,但从林翎口中说出却分明是点到为止,一副你爱咋咋地的样子——反正我说到了,你做不做到不关我事。

  羲和灸舞微怔了一下,随即摆手道:“赏他几两银子打发了——下次再做同样的事情便不会如此作罢!”那大夫连连磕头道谢,随后便连滚带爬地奔出了屋子。羲和灸舞看了星魂和逐月一眼,心知逐月伤的不重,不过流血过多,瞥了一眼桌上的方子倒也合适,便命人去抓药。林翎虽是冷眼看着一切,却忍不住在心里大骂这人冷血得够可以,污人庸医不说,还让人断了活路——真是不知人家疾苦的可恶的资本家!

  羲和灸舞自然没有心思去琢磨林翎的想法,吩咐人抓药之后,便再次回到星魂身边,给星魂把起脉来。林翎脸色微变了一下,见羲和灸舞颔首垂眉,给星魂看诊看得仔细,竟隐隐有了些许动容。羲和灸舞把完脉便取过纸笔,写了一个方子,再次喊人出去抓药。

  羲和灸舞忙完便悠闲地坐了下来,回头见林翎还一脸冷漠地望着自己,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便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丞相大人受惊了吧?喝杯茶压压惊……”说着便提起茶壶,倒了杯茶水,递给林翎,林翎接过茶水低头轻啜,宛如画中仙子。

  羲和灸舞蹙了眉头,凝神看着林翎将一杯茶引尽,起身,挡在林翎眼前。林翎条件反射式刚要抬脸,却被一只大手捉了下巴,稳稳地抬起,四目相对,林翎从羲和灸舞的眼眸里看到了一片深渊——死寂般的黑暗蔓延开来,林翎匆忙别开视线。

  “如此容貌,以后还是不要太张扬了好!”羲和灸舞并没有阻止林翎转头,只是悠悠地撇了一句话,独自转回身去,继续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