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迷雾

  当她准备再次翻查一遍,看看是否有什么遗漏时,门锁的转动声清晰入耳,紧接着见孙恬推门而入,孙恬也没料到江之涵在家,站在门口愣了神。

  孙恬穿着暴露低俗,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脸上浓妆艳抹,江之涵不禁皱眉,正要开口,却见她身后出现一个男人。

  “还不进去,站在门口干什么?”男人一脚把门踹开,同时也看见了正往这边走来的江之涵,愣了一下转头问孙恬:“这女的谁啊?”

  他说话透着痞气,眼神飘乎,左右不定,一看就是心术不正之人。

  孙恬没搭理他,径自走进客厅,见里头乱七八糟的东西,不阴不阳地说:“江之涵,这还没过年呢,你就急着大扫除还是怎么的?”又低头瞧了瞧桌上的散开的照片:“哟,这都是爸的东西吧,我劝你可别乱翻,他要知道了肯定得发脾气。”

  事发之时,孙恬并不在家,事后,胡明庆也一直在找她,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家中变故不过才几日光景,她到如今还蒙在鼓里。

  江之涵冷冷一笑:“你见过去世的人发脾气吗?”

  本在四处打量的男人也收敛目光,狐疑的盯着江之涵。

  孙恬心头一跳,声量猛地拔高:“你胡扯什么……”

  “他死了!被你妈从那个阳台上推下去的!”江之涵伸手指着案发地点,声音低沉,给人阴森之感。

  “江之涵,你疯了吧!”孙恬嗤笑出声,抱着手臂斜眼看她,那眼神分明当她是神经病。

  江之涵似笑非笑,记得前两天自己也对赵月霞说了这话,转眼就轮到她女儿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你还是快去看看你妈吧,我想她现在必定很想见你。”她此刻真的没有精力应付多余的人,又见那男人大剌剌的坐在沙发上,敲着二郎腿,一双闪着邪念的眼睛不安份地在自己身上打转,心头更是厌恶几分,面无表情地下逐客令:“两位请离开吧,恕我不送。”

  孙恬还未及开口,那男人倒是先她一步:“孙恬,你不是说这房子是你的吗?”

  孙恬面色一恼,瞪着江之涵,满眼嫉恨地叫嚣着:“你凭什么让我走,这里可是我家!”

  江之涵盯着她,眼神蓦然一厉:“我再说一遍,带着你这的朋友,立刻离开这里。”

  “江之涵,你吃错药了吧!我就不走你能拿我怎么着!”孙恬索性把那男人拉起来:“甭理这个神经病,走,我带你去我房间玩。”男人立马搂住她的腰,挑衅地瞟了江之涵一眼,伸脚踢倒了旁边的一摞书籍,顿时满地凌乱,更可恶的是,他竟然踩上那些书。

  江之涵神色一凛,寒着脸挡住两人的去路,指着敞开的门冷声吐出两个字:“出去!”

  她气势逼人,森寒的眼神让孙恬再次愣住,那男人也是一怔,没料到这外表娇俏秀丽的女人竟有如此狠厉的神情,自己居然被震了下,不禁恼羞成怒,伸手就推了她一把,出口就是一通不入耳的脏话。

  江之涵不防他猛然一推,连退好几步,仍是脚下不稳,眼看就要摔倒,却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讶异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张熟悉的面容,不由瞪大眼。

  瞿峻锋将她扶稳,担忧的目光在定她脸上,见她脸色苍白,形容憔悴,不自觉地又皱起了眉头。抬头扫了眼孙恬跟那个男人,眼神骇人,冷声一喝:“还不滚!”

  孙恬本就被他的俊郎的外形迷了神,同时又被他的眼神震慑住,已完全忘了反应地呆站着。她身边的男人却是面色涨红,羞恼不甘地啐了一口:“你他娘的又是哪根葱,敢这么跟老子说话,知道你爷爷我是谁吗?”

  瞿峻锋轻蔑一笑,江之涵见状,知他动了怒,想拉住他却已来不及,眼见着他上前直接给了那不知死活的男人当胸一脚,力道之大,将其踢翻在地,不巧其腹部又撞上了茶几一角,痛得他惨叫一声,全身蜷缩着半晌爬不起来。

  江之涵不想把事情闹大,忙上前拽住瞿峻锋的手,瞿峻锋明白她的意思,压着怒气,眼角余光扫到僵立在一边的孙恬:“立刻带着他滚出去。”

  孙恬吓得一哆嗦,咬着唇扶起地上还未缓过劲来的男人,却心有不甘地看着江之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瞿峻锋拧紧了眉,欲再喝斥,江之涵对他搖头,转身对上孙恬因嫉恨而微微扭曲的面容,承了她恨意浓烈的目光。

  与此同时,瞿峻锋冷冷盯着孙恬,他虽说一直对女人都没什么好感,但能让他头一次见就厌恶至此的还真是史无前例。

  孙恬再次被他的眼神惊得慌了神,终是咬牙拖着那个男人落慌而逃。碍眼的人走了,却留下一地狼藉,江之涵蹲身小心翼翼地将每一样东西都捡起来,尤其那些书籍,算得是江家的古物了,打她记事起就知父亲一直小心珍藏着。她小时候恶行颇多,他这些宝贝书也曾遭自己毒手,其中几本上头就有她的胡乱图鸦。可无论他再怎么珍爱这些书,也从未因此打骂过自己。

  一想到这些,又忍不住眼睛发酸,瞿峻锋帮着她整理,见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只觉难受不已:“想哭就哭吧,哭过之后心里会好过许多。”他揽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轻声安慰:“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吧,将所有的悲痛都化做泪水挥撒掉,然后睡一觉,醒来后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丧失至亲之痛,他曾经历过,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母亲离世时,虽年少无知,可那种无助恐慌的心情却如烙印一般深深刻在心里,随着时间的推移伤痛会渐渐淡去,但刻骨的怀念却永不磨灭。

  他这番话发自肺腑,句句都透着关切,江之涵感受到他的心意,也不再强忍,顺势靠在他肩头,放任自己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低泣声渐渐放大,她将这几天压抑的情绪毫无保留的发泄出来。

  瞿峻锋轻轻拍着她的背,听着她的哭声,脸上是满满的疼惜,心也不由自主地随着她忽高忽低的抽泣声而上下起伏着,眼睛渐渐发红……如果她肯抬头看看,必定为他感同身受的表情而动容。

  良久,久到他手臂发麻,她才渐止了哭声,情绪也稳定下来,起身去浴室洗了把脸出来,招呼他找地方坐:“不好意思,我正在整理些旧物,对了,你怎么会来我家?”说着将手里泡好的热茶递给他。

  瞿峻锋接过来浅抿了一口说:“我回来谈个项目,恰好又在附近办事,无意中听说你家里出了事,跟人打听了你家的地址,所以就过来了。”

  他压下心头的苦涩,编造了一个真假掺半的原由。因工作回来不假,但却非有事要办,而是特意从紧迫的行程中抽时间过来看看她生活的地方,走她走过的路,希望能感她所感,同时缅怀当时的少年情怀。说白了,他还是放不下,独自来这里舔伤口,療情伤……却不料听见几个大婶在谈论她父亲的事,当下心惊不已,忙打听了确切的地址,狂奔着就来了。

  也亏得他来得及时,一想到刚才那对男女就觉愤意难消,皱眉问道:“先前那女的就是你继妹?”

  江之涵点头,笑问:“怎么了?”

  他轻哼了声,嘲讽味十足:“百闻不如一见。”

  一想到江之涵之前因她受到的委屈就更加厌恶孙恬。今日更是亲眼目睹那耀武扬威的女人是如何欺人的,暗自后悔未曾趁机将之好好教训一顿。

  江之涵莞尔,她从未对瞿峻锋谈过家里的事,可架不住黄小胖那个大嘴巴的宣扬,为自己打抱不平之下,将赵月霞母女描绘得异常的阴险毒辣。瞿峻锋从她那里听到了夸张的版本,再加上他自己的联想,赵月霞母女在其心里的形象必定糟糕透顶。

  转而想到孙恬那身穿着及那个痞气的男人,不禁感叹:“她个性是有些极端,也很贪玩,但以前也算规矩,一来有赵月霞约束,二来碍于我父亲,如今跟那种人混在一起,怕是没人能管得了她,要是出什么事……”

  “你何必为那种人担心,她愿意自甘堕落,谁也帮不了。”他反倒担心孙恬会再回来找麻烦,自己又不能时刻陪着她,越想越不安,猛然意识到不对劲,脱口便问:“方修彦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人在哪里?怎么让你一个人面对?”

  江之涵微怔,随即露出掩饰性的笑容:“他很忙,我不想让他分神,所以没让他知道……”

  自己也觉得这样的理由太过牵强,酸意泛滥,编不下去。这些天确实忙着处理父亲的身后事,但并非连接个电话的时间都腾不出来,方修彦一天几十通电话,留言,短信……她一直强迫自己不去回应。心里憋着股气,就这么跟他僵持着,尽管很想他在身边陪着自己,却又不甘因此向他低头,巴巴地去讨他的怜惜。她承认这种行为幼稚又娇情,想要他为自己着急,这是一场心理之战,爱得多的人注定要受伤。

  瞿峻锋直直看着她,表情十分严肃:“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他欺负你了还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他探究的眼神让她略感局促,装作自然地微低了下头,转瞬又抬眼望着他笑:“你这话问反了,他只有被我欺负的份。”

  她避重就轻的答案不仅没能消除瞿锋心中的疑虑,反倒更让他难以安心,想再开口却听她忽然岔开了话题,这明显回避的态度使他只得暂时压下疑惑。心头隐约起了个卑鄙可耻的念头,忍不住想如果她跟方修彦真出了什么问题,那自己是否还有希望呢?同时又有种自我厌恶与鄙夷的感觉将他笼罩,在自相矛盾中也没再向江之涵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