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除夕夜

  元旦过后,大家都准备着考试,杨雅渝最近每晚煲汤给江之涵补充营养,说实话,她都快喝吐了。结果在大家的殷殷期望下,她的成绩没有预期的好,反倒后退了几名。而方修彦终于赶超瞿竣锋,一举从万年第二登上榜首,这样的反差让江之涵欲哭无泪。不过方修彦这次赢了瞿竣锋,总算正负抵消,心情也没那么糟。

  方修彦的成绩一直很好,且极为稳定,不似她总是上下浮动,没个定性。但山外有山,方修彦的成绩虽好,却有人常年稳坐第一,源江中学的风云人物瞿竣锋。无论大考小考,方修彦的总分数总比他少那么几分,其实不分孰优孰劣,两人可说旗鼓相当,只在伯仲之间。

  江之涵听来许多八卦消息,据说瞿竣锋家境优越,他的父亲是个大老板,E市赫赫有名的地产大亨,听说处处都很吃得开。又为学校的投资发展出了不少财力,学校的基础建设,教学楼,操场,图书馆都有他老爹的资金投入。

  如此,上至教师,下至学生,无不对瞿峻锋客客气气的。要命的是瞿竣锋还颇有几分姿色,引得无数女生犯花痴,拜到在其校服裤下,所过之处,可谓万众瞩目。看脸的社会,又逢此类身世,及其尾巴翘上天的傲娇个性,注定是个强力的异性吸引源。

  江之涵却对此人无甚好感,她最讨厌那种仗着自己有点家世背景就目下无尘,高傲自大的人。其实她原本也不讨厌这位令无数女同胞们着迷的梦中情人,奈何临近期末考前跟此人结下了梁子,更不曾料到竟因此给他带来一场注定无望情感纠葛!

  学期最后一堂体育课,她突然闹肚子,请假去上厕所,出来时见一个长相斯文的女生羞羞答答站在男厕所门口,白皙柔嫩的手里攥着一个粉色的信封。

  由于厕所处于一条林荫道上,两面环树,又是上课时间,所以十分安静。

  江之涵很好奇一个女生站在男厕所门口要闹哪样?正疑惑间,却见瞿峻锋从男厕所走出来,那女生将信封递上前,咬唇红着脸,结巴着说:“我真的……好喜欢你,瞿峻锋……你能……接受我吗?”

  江之涵趴在门边,瞪大眼看着男厕所门口的一男一女,此时此地,她觉着有些诡异,这场面该是暧昧萌动的,可瞿峻锋的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般的恶心!再看那脸红得快滴血的女生,一副羞涩的样子,江之涵顿觉无语,羞涩个毛啊?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瞧瞧你面前的人快喷火的眼神吧!

  不过话说回来,那女生勇气可嘉,能将一个男生堵在厕所门口表白,委实彪悍,并非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事!目光流转,落到那信封上,想来里头装的就是传说中的情书啊……情书啊情书,她还从未收到过!

  杨定峰背对着江之涵,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大吼了一句:“你脑子有病!”话音落,同时猛一下将那女生推倒在地,愤然转身。

  江之涵看得太专注,瞿竣锋转身时她才想到要躲,可他早已看见她,几大步过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声音夹杂怒气:“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那女生好像才反应过来,坐在地上开始抽泣,这相对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很突兀。

  瞿竣锋狠狠刮了那女生一眼:“闭嘴!”又转而盯着江之涵,被他喷火的目光威慑,她没出息地抖了抖:“……我刚来。”

  他质疑:“真的?”

  她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你最好没有骗我!”说罢扬长而去。

  江之涵惊魂甫定地拍了拍胸口,转眼又瞄见那女生还在哭,抚了下额头,同情心泛滥,走过去扶她起来,又帮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同学,你别难过了,他那种自大狂不值得你这样……”

  那女生猛地抬头,怨毒地瞪着江之涵:“关你屁事!你算什么东西?我就喜欢他你管得着吗!”说完使劲儿把她推开,转身跑了。

  江之涵险些被她推倒,踉跄几步才站稳脚跟,简直哭笑不得,她好不容易感性了一把,想做个知心姐姐安抚下失意人士,竟是遭受到吕洞宾的境遇,真是好人难做,难做好人哪!

  E市地处南方,属温带季风性气候,冬季不会过冷,但时值寒冬,这几日的气温又降得厉害。于天生体质偏寒者而言,那无疑是雪上加霜!

  小公园里没什么人活动,比平时清静不少。湖水旁,方修彦与江之涵并肩而坐,他穿了件深蓝色的外套,里面只一件薄毛衣,而她穿着厚厚的红棉袄,脖子上裹着同色系的围巾,遮了半张脸,一伸脖子就打哆嗦。已经裹得像只熊,她还是觉得冷,又往他身边靠近些,一双冰冷的手直往他腋下钻,整个人几乎贴到他身上,没了空隙。

  她浅浅的呼吸喷薄在他颈边,熟悉的发香萦绕在鼻端,他浑身僵硬,脸色渐渐泛红,微往旁边挪了挪,佯怒道:“涵涵,坐好!”

  她索性抱住他的手臂,打了个寒颤,直嚷着:“好冷啊!小气鬼,让我靠一下嘛。”

  他僵着不动,放弃挣扎,只得任她靠在自己身上,尽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涵涵,这个寒假你有什么安排?”

  她暼他一眼,顿时垂头丧气,闷声道:“能有什么安排,当然是啃书啦!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啊?”

  他曲指轻轻敲了下她的头:“你不是笨,是懒!老师布置的作业你认真做了吗?有好好复习吗?你呀,就是那个癞蛤蟆,打一下跳一下……”

  “你才癞蛤蟆呢!”说着就要去拧他,他眼明手快,忙抓住她欲为恶的手:“别闹,乖乖听我说。”

  她哼了声,扭头看向别处。

  他望着墨绿的湖水,神色严肃地问:“涵涵,你想进哪个学校?”

  憋了半天,她不情不愿地说:“当然是一中。”

  “以你现在的成绩勉强能进三中。”他毫不留情地打击她。

  这简直戳中了她的痛点,痛定思痛之后,终于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好啦!大不了学古人头悬梁锥刺股,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进一中!”

  他忍着笑意,保持平淡的语气:“但愿你说到做到。”

  她磨了磨牙,斗志昂扬:“少瞧不起人,你就拭目以待吧!”寒风扑面,她缩了缩脖子,顿时像霜打了的茄子,抱怨道:“怎么这么冷啊!”

  见她实在冷得不行,他起身:“我们回家吧。”

  她忙跟着起来,手握成拳缩进他的上衣口袋里,沿着湖边往公园外走。他拄着拐走不快,她配合着他的脚步,湖道边,老树下,两人相依相偎慢慢前行,远远看去,如一幅意境深远的画卷。湖边写生者,目光恰好捕捉到这情景,当即下笔,将远处相携二人勾勒进画纸上,瞬间定格为永恒。

  与去年暑假一样,江之涵每天到方修彦那里报到,针对她薄弱的科目,他有的放矢地帮她补救,两人几乎一整天都腻在一起。方宛心店里实在忙不过来,两人也去帮忙,年节前几天,生意很好。

  每年除夕,方宛心母子都被杨雅瑜请到家里一起吃年夜饭,今年亦无例外。电视里播着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说唱逗趣,歌舞小品轮番上演。外头炮竹声不停,绚烂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之中,刹那芳华,转瞬即逝。

  两家人围坐一桌,气氛和乐,欢声笑语间,方修彦倒也随意许多,虽笑容浅淡,但眼底透着温润的光华,不似平日见惯的清冷模样。饭桌上,杨雅瑜照顾周到,不停给他夹菜,问他一些生活学习方面的事,他态度谦和,不卑不亢,回答地恰到好处。

  杨雅瑜叹了口气,目光一转看向一边啃鸡爪一边瞪着电视屏幕笑得乱没形象的女儿:“小涵,你得好好跟小彦学习学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个儿,都这么大个人了,别成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把思想放端正,成绩要再提不上去,别说一中,恐怕连职高都进不了……”

  “妈!”江之涵丢了手里的鸡骨头,嘟嘴撒娇:“今晚您就别念叨,让我好好吃个饭呗……”转而向汪正通求救:“爸,您管管我妈呀。”

  汪正通笑骂:“没大没小!你妈是替你着急。”

  方宛心笑道:“小涵挺好的,只要加把劲儿,一定能和小彦一起进一中。”

  方修彦接过话头:“涵涵最近很努力,叔叔阿姨不用担心,我会一直督促她,我也相信她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江之涵得意大笑:“听见没听见没!”说完举起饮料杯对着方宛心:“宛心姨,还是您疼我,这杯我敬您,祝您青春永驻,笑口常开,生意红火,万事如意!”说罢仰头,一杯可乐下肚,这气势颇有几分江湖豪情。

  方宛心开怀一笑:“小涵嘴真甜!”

  杨雅瑜也忍俊不禁:“你都打哪学的这些个作派?”

  汪正通正喝着酒,闻言暼了江之涵一眼,调侃道:“还能从哪学,金古梁温的武侠世界中呗。”

  江之涵以为老妈又要数落自己,瞪了眼江正通,暗想老爸你也太不厚道了,不帮忙就算了,还把她偷看武侠小说的事抖出来!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还是先自救,眼珠一转,急忙辨解:“妈,我发誓没有耽误学习!”

  杨雅瑜颇为无奈地摇头:“你知道分寸就好,女孩子看这些书不是全无益处,领略些英雄豪情倒不至于太小家子气。”说完不再理会她,转而招呼方宛心母子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