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已入寒冬，E市位处南方，冬季天气湿冷，几乎不会下雪，对此江之涵十分遗憾。她也只是少女心作祟，觉得雪中漫步很浪漫，如果身边再有美相伴，那就乐哉了！不过话说回来，真要下起雪来，她铁定不会觉得美好，谁让她怕冷呢！

　　课间休息，方修彦被谢瑜芬叫去谈话，中考越来越近，各科老师们对方修彦的关心越发频繁，今天这个找，明天那个找……江之涵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老师们要说的话，无非是些老生常谈的激励之词。像她这种朽木难雕的货，老师们连找她谈话的心思都没有。她还真不是酸葡萄心理，若是三五不时被老师叫去提点一下，她可真受不了！

　　她懒懒地趴在桌上算日子，过两天就是圣诞节，该送什么礼物给方修彦呢？考虑到他的品味，绝对不能送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实用性为首要考量的条件……

　　正犯愁间，前排的黄珊琦转身问:“江之涵，圣诞节你打算送什么给方修彦啊？”

　　江之涵挑眉，她跟黄珊琦啥时好到谈论这种话题的程度了？仔细想想，她跟班里的同学的关系都是泛泛，除了方修彦，竟没有特别要好的，什么闺蜜啊知己啊都跟她没关系……话说她不是一个孤僻的人哪？怎的人缘如此之差？！

　　她不自觉地咬着拇指的指甲，视线下意识地往教室里扫了一圈，竟悲催地发觉有一两名同学的名字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一个教室坐了两年多，要是在大马路上遇见，她准不认识！

　　瞧见她有些怪异的神情，黄珊琦又问了一遍。

　　她终于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还没想好。”

　　黄珊琦往前凑近些，小声问:“你跟方修彦真的在谈恋爱吗？”

　　江之涵横着瞪她近得过份的圆脸，冷了声线:“没有！”

　　“唉？”黄珊琦看出她的不快，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同学们都挺好奇……你们俩看上去挺般配的……”

　　江之涵太过愕然，以致没听出其言不由衷的探究意味，更没发现她神色与话语之间有着强烈的违和感，干巴巴地反驳:“哪里配啊？”

　　黄珊琦偏头想了想，目光却一直未离开江之涵的脸:“我也说不上来，大概是一种直觉。”

　　“你的直觉太离谱了！我跟方修彦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江之涵嗤之以鼻。

　　黄珊琦装着一副糊涂样:“那是怎样的？难道你不喜欢方修彦吗？”

　　江之涵噎住，这个问题着实把她问住了，她答不上来，想说跟方修彦就是哥们儿，心里又有个莫名其妙的想法阻挠她无法斩钉截铁地说出口，连自己都有些糊涂，怎能让别人信服？她对方修彦的感情着实复杂，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看来被人误会也情有可原！

　　见她这种迟疑纠结的表情，黄珊琦想当然地点头:“空血不来风，看来我的直觉还是准的。”

　　江之涵正不知如何应对，上课铃解救了她，急忙推了推黄珊琦:“这节是数学课，还不快转回去，当心老谢修理你！”

　　黄珊琦闷着声笑:“方修彦都没回来，老谢就更没那么快了。”

　　江之涵无语，这黄珊琦看着挺正经，怎么就是个没脸没皮的货呢？

　　推推搡搡间，方修彦终于回来了，黄珊琦不再纠缠，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几下，终于肯转身。

　　方修彦见江之涵臭着张脸，不由担心地问:“怎么了这是？”

　　“被人气的！”她甩他一句，明显有迁怒的意思。

　　他不以为意，莞尔一笑:“谁有本事把你气成这样？”

　　她只觉气不打一处来，鼻子里哼哼了两声，扭头不理他。

　　知她又在使性子，他无奈失笑:“你呀，真像个三岁的小孩子！”

　　圣诞节当晚，班里组织了一场小型晚会，大家都图个乐，也没人准备什么正经节目，大伙儿吃吃喝喝中就消磨了一个晚上。教室中央的圣诞树上的彩灯闪闪发光，看上去倒还喜庆，不过学校一般不会太重视这种西方的节日，只是各班小打小闹就算了。

　　不过元旦节就不同了，学校举办了晚会，且筹备已久，每个班出一个节目，由于初三年级的课业紧，没时间排练，所以只有看的份。只可惜当晚天公不作美，飘起了小雨，原本定在球场的晚会临时改在大会场。负责现场布置的同学转战场地，后台一片混乱，好一通折腾之后，晚会终于仓促开始。

　　江之涵最不耐看学校的晚会，无非就是唱歌跳舞，诗词朗诵，多少年了一点新意都没有，乏味至极。且表演者水平有限，其中的不足之处太多，难以吸引人，怪不得如今的社会创新型人才严重溃乏，如果可以，她宁愿窝在家里看连续剧！话说以前她也挺喜欢凑热闹的，只是年纪见长，对这些事越来越无感。

　　全校师生将近一千人，此时都聚集在一起，会场虽然宽敞，却始终让人觉得胸闷气短，试想空气中的细菌该有多嚣张迅猛？方修彦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无心欣赏歌舞，他坐在江之涵旁边，见她神情恹恹，昏昏欲睡的模样就忍俊不禁，从裤兜里摸出两根棒棒糖悄悄塞进她手心里。她顿时来了精神，眼珠子左右转了一圈，作贼似的剥了糖纸，低头将整颗色彩缤纷的糖含进嘴里。

　　学校规定不准带零食进会场来吃，但大家都是奉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原则，彼此心照不宣。当然也有严格遵守纪律的“好好”学生，不过在江之涵眼中这种人实属凤毛麟角。就连方修彦这般老师心目中的有志青年也犯规。

　　两颗糖搞定了，可晚会还未结束，江之涵靠在椅背上准备找周公唠会儿嗑，一颗脑袋左右摇晃，一下子落到左边一个男生肩头。那名男生的表情十分纠结尴尬，手伸出来又缩回去，如此反复，大概是觉得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正犹豫间，方修彦伸手过去，迅速将她的头掰过来放到自己肩上，又向那个男生道了歉。

　　男生微怔，忙说:“没关系。”说完便盯着舞台，却并未专注于台上的表演，眼角余光瞥着旁边相互依偎的两人。暗想也亏得场内的灯光暗淡，不会有人注意到，否则以他俩如今的暧昧姿势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又要成为同学们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了。

　　江之涵可不知道这段插曲，她走出会场就深深吸了几口冷空气，顿觉有种神清气爽，重获新生的感觉。听身边走过的同学都在讨论刚才谁唱歌好听，谁跳舞好帅，谁又搞笑……她只能无语凝噎，只当自己是聋子，省得管不住嘴出声挑人家的刺，得罪几个正沉浸在梦幻中的女校友就麻烦了！

　　雨已经停了，风却大得惊人，地面上湿漉漉的，有些打滑，江之涵挽着方修彦的手走过泥土路，拐进胡同口时，方修彦拉住了她正要撤离的手。

　　她不明所以:“干嘛？”

　　“我有礼物送给你。”他缓缓从棉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她眼神一亮，忙接过来拆开一看，里面是个冰蓝色的蝴蝶形发夹，在路灯下闪着璀璨夺目的光芒，差点晃花了她的眼。方修彦的眼光一向很好，就连挑这种女生的小玩意儿也十分独到。

　　她拿出来对着灯光细看，简直爱不释手，叹道:“真漂亮！”

　　方修彦见她喜欢，微松了口气:“我帮你戴上吧。”

　　她点头，小心地将发夹递过去，微偏了脑袋，他弯着嘴角，动作轻柔地将发夹捌在她发间。她侧脸的线条被柔和的光晕软化，显得十分秀美，他不由看痴了，竟舍不得移开目光。

　　她俏皮地冲他眨眼:“好看吗？”

　　他猛地回神，强敛心神，点头称赞:“好看！”

　　她一听乐得不行，眼儿弯弯:“我也有礼物给你，快点闭上眼睛。”她买的圣诞礼物拖到元旦才送，确实是不知送什么好。

　　方修彦嘴角含笑，果然乖乖闭上眼，长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轻轻颤抖着，惹人怜爱。

　　她习惯性地撇嘴:“你的睫毛要是长我眼皮上该多好，你一男的睫毛比人家刷了睫毛膏的还长，让广大女性朋友情何以堪！”

　　近两年，随着她的爱美之心苏醒后，这种类似的嫉妒之言不知说过多少次了。他只是一笑了之，不与争辩，等了片刻，又听她说:“睁开眼吧。”

　　说实话，他有些迫不及待，猛然见一支草绿色的钢笔出现在眼前，笔身修长，大小适中。

　　她可是一眼就相中了这支钢笔，颜色独特，用着也很顺手，不过拿不准他是否喜欢，所以有些小忐忑地仔细欢察着他的神色。他虽很少情绪化，她却发现他只要高兴时眼神会不一样，格外柔和，此时他的眼神就是这样，如温和的阳光，让人心生暖意，又如三月的春风，熏人欲醉。

　　她清咳一声，明知故问:“到底喜不喜欢哪？我可是挑了大半天呢！”

　　他将钢笔妥妥收进上衣口袋:“我很喜欢，涵涵，谢谢你！”

　　他这么郑重，倒让她不好意思了，摆摆手随意道:“我俩谁跟谁哪，别谢来谢去，肉麻得慌。”说完便转身迈腿，嘴里哼着小调，脚步轻快地往巷子里头走。

　　他叹笑，隔着衣物握紧了那支小小的钢笔，跟着她的步伐走进深深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