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回荡远方的歌声

  “等会儿。”姬芜葭回身,伸出右手,轻按在澈夜眉间,低声吟唱着太古久远的乐调,一道纯白的光芒通过她的手指涌入了澈夜的前额。“咦?”他发现身体的痛苦竟然减轻了。这是什么?超能力?不,不对,没有见过如此强势而温和的能力,而且也看不出这种能力的属性。“这个可以暂时控制住你的反噬,有什么话,等会儿跟尚裳说吧,在那之前,不要死。”淡淡的命令般的话,澈夜却听出了其中的温柔。

  姬芜葭转身走向存核器,声音一如往常清清淡淡:“你们都退到50步以外去,免得打扰我。尤其是尚裳,麻烦你们拦住她别让她发疯。”时间到了,这一世的任务点就是这里,她将顺应天命使用她的力量,复活应该被复活的人,修剪命运的枝叶,然后安静地等候终结。

  ……呃……这孩子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毒了……

  她却仿若不知,径自走到存核器前站定,抬手贴住其洛化身的光焰,眼眸轻闭:“纯净的自然之力啊,请接受我的请托,幽暗之风不停盘旋,然遮不住烛火的微光,我亲爱的友族啊,姬君在此呼唤,生命原是轮回,龙的歌谣能唤醒地狱的红莲,请将此人的魂魄赐还,作为代价,以吾黄昏与破晓之力,谨在此恭请使者降临……”

  吟诵声渐渐变强,随着吟诵声,包裹其洛的光焰渐渐变成了透明的淡绿色,并渐渐延展出人形,熟悉的人一眼便看出那是其洛的轮廓。“天啊……她是怎么做到的?”施华看着眼前这一幕喃喃。忽然,从房顶洒下来一束柔和的白光,将其洛和姬芜葭笼在其中,一个空灵的声音响起:“……璃?怎么是你?”众人左看右看,还是看不见声音是从哪儿传出的。

  姬芜葭却依旧淡然,只是一贯冷漠的眼中带上了一丝温柔到不可思议的笑意:“怎么,这才多久没见,想我了?”就是这个声音,入耳皆是能宽恕她所有包容她全部的仁慈,她一直一直怀念着期盼着的声音。那个声音呆了呆,无奈地笑:“璃,你变得越来越腹黑了……”“腹黑这门学问呢,是要活到老学到老的~谁让我活了这么久。”她的唇角翘起一个恶作剧般的弧度,圆圆的大眼睛弯成新月形,面上的笑容是众人从没见过的明媚天真,这样的她看起来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乖,不要老是小孩子脾气。召唤我们什么事?”那空灵的声音显然有些无奈的纵容着她的调皮。“我要复活一个人。”姬芜葭的笑意淡了些。“璃,你疯了?!”那个声音里染上了一层薄怒,更多的却是心疼和怜惜,疼惜她对自己生命的漠然,“你现在所处的时空明暗平衡非常微妙,一旦复活一个人,就需要你献出相应的力量作为平衡。以你目前的状况,这和自杀没什么分别好吗!”

  “没关系,我有分寸。少活几年而已。”她歪歪头,笑容纯净宛如稚童,执拗地望着那白光的方向,明显没有妥协的意思。“你……唉,好吧……就是这个人么?咦?看起来有点眼熟……”声音明显抵不过姬芜葭软磨硬泡。“是吧~我第一次见也这么觉得,很像——他吧?”很像隐,自己的本体端木雪蔷最喜欢的人,血族始祖该隐。“……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救他?”那声音显然明白了什么。

  “嗯,”她低下头,“我实在做不到看着一个像他的人就这样消失。对不起。”“我知道了,”空灵的声音叹了口气,“稍等,我会让冥使把他的肉身恢复生机后送过来,他的魂魄就在你手边吧……你只要把魂魄装进去就可以了。只是,需要付出的代价,你……罢了,随你吧。”“谢谢大家。”她笑得无邪天真。姬芜葭已经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叫做“梦行”,是在本体进入“眠梦远足”状态下分支出另一个梦境时空的状态。

  须臾,白光散去,在半空中渐渐凝成一个人形,与淡绿色光芒的轮廓一模一样。姬芜葭缓缓伸出双手,仿佛要拥抱眼前的虚空,柔软的水蓝色光芒从指尖涌出,牵引着躯体和魂魄合为一体,瞬间绿光大盛。随着光芒渐渐散去,一个银色长发的青年男子渐渐出现,只是仍旧闭着双眸,呼吸平稳,显然是睡着的状态。“……可以了,等他醒过来就和以前一样了,外表和能力都没有一丝差距,但记忆停留在十年前。”

  女孩将躯体从半空中缓缓放到地上,“你们可以过来照顾他了。”众人立刻跑上前,将其洛团团围住,激动之下把女孩挤了出去,姬芜葭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尚裳捂着嘴,早已泣不成声:“小葭,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不用自作多情,我不是为了你才复活他的,只是因为,这么好的一个人,没有谁不喜欢。再说,救他活过来,是天命如此,并不是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她是姬君,姬君的选择就是天命的选择,可以说姬君是没有独立意识的,她的意志早就与天道融为了一体。

  姬芜葭漠然地转身,正欲抬步,心口突然袭来一阵剧痛,饶是坚强如她也忍不住一声闷哼。痛,好痛,仿佛有人要生生把她的心脏剜出来一样。心脏?呵,她早就没有“心”了,为什么那个位置还会痛彻骨髓?“小葭?”施华听到声音回头,正看见女孩无力地伏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冷汗淋漓。“我……没事……只是……代价……唔……”姬芜葭断断续续的发出几个音节,疼得说不出话来。

  “小葭你没事吧?小葭!”施华跑上前,伸手欲扶她起来,陈界等人闻声也转过头来,目露关切。“不用……很快……唔……”女孩忍着痛苦没有伸手,只是一手捂着心口,身子痛得微微发颤。“小葭你……这,这是……”施华惊愕的看着女孩,她的柔亮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顶到发尾变成一片雪白,肤色也由原本的莹润通透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戴维副首听见施华的声音,回过头一看,顿时也惊愕了:“老大,小葭她……”辛珀宵闻声回头,看向姬芜葭。“你……”他想起了什么,心底忽然浮起一丝不安,“小葭,刚才你说的代价……?”这可不是烤个面包摘个果子,这是复活一个人啊!与复活一个人等价的付出才能保证时空明暗平衡,那么,这个小姑娘到底付出了什么?女孩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痛得听不清别人说的什么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姬芜葭的痛苦慢慢消失,这才虚弱地捏起法诀,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随后笑得无奈:“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小葭?”辛珀宵心里的不安和愧疚愈发扩大,只是他也有自私的时候,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复活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哪怕要牺牲可怜的小葭,而他将为此背上一辈子的重担。“没什么,只是被取走了八十年寿命而已。”女孩抬起头,面色淡到近乎冷漠,轻描淡写的随口答道。“哦,被取走了……八十年寿命?!”施华反应过来,目瞪口呆。“没办法,谁让其洛哥哥实力这么强呢。”所以需要的献祭也就相对多一些了。

  姬芜葭慢慢站起身,顿了顿,右手抚了抚心口,向门口走去。“等等小葭,如果被取走了……那么多寿命,那你……还能活多久?”戴维紧张地问。以寿命交换,也就是说,这种救人的法子其实就是一命换一命,概念上是符合世界明暗理论的,但要真正将此实现,恐怕也唯有这个女孩能做到了,这也是一生仅有一次的机会。“呵,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依旧清清淡淡,“我每一世的寿命固定在一百年。”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我先回总部了,有点累。”“一百年……也就是说,小葭……活不过二十岁?!”戴维一面吃惊一面感激,更多了一丝心疼:就为了十年前的那一丝温暖,竟然做到这一步……她,其实是比任何人都温柔的孩子啊。众人包围的其洛手指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其洛!”尚裳扑到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己。“尚……裳?”其洛有些不适应的眨眨眼,“我,我不是已经……”

  “是小葭,你还记得么?小葭,是小葭把你复活了。”辛珀宵此时对姬芜葭充满感激,决定实话实说,“小葭以八十年寿命为代价,把你从冥界拉了回来。”

  ……是小葭?那个温柔却不善表达的孩子……其洛摸摸尚裳的头,慢慢坐起身来,朝众人一笑:“我回来了。尚裳,别哭了,我没事了。”谢谢你,小葭。看着紧紧抱住自己的尚裳,其洛的眼中渐渐亮了起来:小裳,这是终于接受自己了?他回抱着尚裳,脸上是满满的幸福:这次,总算也没有白死一次。

  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澈夜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看着那个被众人抛在脑后的女孩儿拖着病弱的身躯走了出去,澈夜慌忙跟了上去,伸手拉住了她:“你,你就是那个被称为‘吟咏者’的最强治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