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闻琴解佩神仙侣(下)

  祝潇阳轻笑一声,低头吻在了她的脖子上。

  凤南泱的身体抖了一下,慌忙推开他:“哎,我有话跟你说。”

  她理了理祝潇阳的衣领,道:“酒喝多了伤胃伤肝,尤其是你还把这么烈的酒当水喝。所以我刚才给你做的是玫瑰酒酿,那日给你喝的是我自己酿的桂花酒。当然比不上烈酒过瘾,但是总是不伤身体的。以后尽量少喝些酒,可以吗?馋了的话,试试我的法子?”

  他眼中掠过一丝感动的喜色,似山顶浅红的浮云,道:“你说的我都听。”

  天际辽阔无尽,满天无数繁星倾倒在河中,颗颗明亮如碎钻,青青水草摇曳水中,有郁郁的河水蓬勃的气息。祝潇阳牢牢执着凤南泱的手,她安静伏于他膝上,长长的头发随意散着,半点妆饰也无。

  凤南泱慵懒地侧一侧头,轻声笑道:“还记得那天在房顶上我念的那首诗吗?”

  祝潇阳想了一会儿:“就是那个可怜不可怜的?”

  凤南泱仰头看他,“嗤”一声轻笑出来:“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正合此刻情景。”

  她细细解释一遍此诗,祝潇阳的笑清朗而愉悦,手指怜惜地穿过凤南泱的如流波一般微有光泽的青丝,道:“难怪世间女子都这样珍视头发,原来青丝满头,亦是情思满头。”

  流水的声音湲湲潺潺,温柔得如情人的低语呢喃。凤南泱贪恋地看着他:“哎,我真庆幸那时做的那个决定。”

  “什么决定?”

  “进溯明山。”凤南泱扯着他的衣袖,依依道,“那时我想进去看看,但是又怕遇到横天盟的杀手。最后不知怎的,还是决定进去了,仿佛不是很害怕似的。”她看他一眼,“然后就遇到你了,你偷袭我!还用玉葵莲给我下毒,害得我病了好久,险些死了。”

  祝潇阳被噎住了,有些赧然地握住她的手:“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吗?那时我怎么能料到现在的事。”他眸子一转,“那你还用匕首刺伤了我呢,伤口又总是不好,可疼了!”

  凤南泱轻轻啐了一口,道:“那就扯平了。”

  他注视凤南泱的目光柔和而恳切:“真没想到,我还会有这么一天。那时候我对你一见钟情,由风和凌风都笑话我,说我们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奉圣旨来清剿横天盟,或是我被派去刺杀你。现在他们总算哑口无言了。”

  凤南泱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不行,我想了想还是不解气,要咬你一口才行。”

  祝潇阳温柔凝睇于她:“随便咬,我尽量忍着不揍你。”

  凤南泱笑得倒在他的怀中:“什么人呀!”

  他回首往事,颇有些感慨,道:“想想真是呢。可见你我之间缘分早定,否则我怎会不忍心对你下手,今日你又怎会在我身边。”

  凤南泱的眼中有荡漾四溢的浓浓笑色,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轻声唤道:“潇郎……”

  祝潇阳怔了一怔,仿佛是没听清她的话,片刻方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潇郎。”凤南泱埋首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沉沉入耳,“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祝潇阳的眼中有一闪奇异的从未见过的明耀光芒:“你再唤一遍?”

  凤南泱笑着去羞他,用手指刮他的脸道:“潇郎!潇郎!”

  她低垂螓首,瞥眼看见月光掩映着他们二人的身影,心如海棠花般胭脂色的红:“人家从未这样唤过谁,好不容易开了口,你还一遍不够想听两遍三遍的。”

  祝潇阳似乎想起了什么,凤南泱亦然,神色渐渐有些凄微:“我……从没这样唤过荣亲王。”她心下有些不安,神色也黯淡了下来,“我一直想问你,你不介意我以前喜欢过别人吗?而且,我还做过沙利叶施可汗名分上的妻子……”

  祝潇阳望着她,目光中的灼热没有一分退却:“我喜欢你,只是喜欢你这个人而已,与那些事无关。”

  她点头,如浮云一般的伤感中有显而易见的喜悦欢欣:“你说,我就信。”

  凤南泱仰面望着他,笑道:“我昨日就想这样唤你,但我又想到一句诗,‘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这诗不吉利,我便犹豫了。”她软软道,“不过后来我想了想,这句诗里面的‘萧郎’和你名字里的‘潇’并不一样,便也释然了。”

  她牵过祝潇阳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下这两个字,祝潇阳眼中有虹彩样的霓光划过,璀璨一道:“所以我说,我们的缘分真是天定的。”

  他见凤南泱不解,接着道:“你可知,我名字里的这个‘潇’,原本就是‘萧’字,后来是我自己改了的,随意加了个水旁。而你的名字里的‘泱’字也是水旁,可不太巧了吗?”

  凤南泱亦是啧啧称奇,片刻后疑道:“为何要将这个字改了呢?读起来都是一样的。”

  祝潇阳踌躇着不答,凤南泱莞尔:“你是觉得,名字里带了良玉的姓,所以把它改了的?”

  祝潇阳有些微的诧异:“你怎么知道?”

  凤南泱慧黠一笑,道:“因为我聪明啊。”她想了想,犹豫着道,“良玉她……是不是喜欢你?”

  祝潇阳默认了,见凤南泱不说话,忙道:“你很介意吗?我真的没有……”

  凤南泱的手指按在他的唇上:“这个你早就解释过了,我知道。”

  祝潇阳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吻,道:“但你还是要吃醋。”

  凤南泱轻笑:“有那么一点点,因为她比我更早认识你。”她认真道,“但是良玉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我是真心喜欢她。”

  他的目光有让人安定的力量,凤南泱清晰地看到他眼中自己的身影,漫天星光再璀璨,亦璀璨不过他眼中执着的明光。

  凤南泱微微侧首,他温暖洁净的气息裹着他的吻铺天盖地地覆盖了下来。

  祝潇阳的声音似饮了酒那样沉醉,吻细细碎碎落在她颈中:“说真的,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嗯,你推我做什么?”

  凤南泱又羞又急,微微用力一挣,肩头轻薄的衣服已经松松地滑落了半边,直露出半截雪白的肩膀,月光淡淡撒下,更显得肌肤腻白似玉。他的嘴唇滚烫,贴在肌肤之上密密地热。

  “哎!”凤南泱在他怀里躲来躲去,却始终脱不开他的怀抱,“别……”

  他的嘴唇蜿蜒在清冽的锁骨上,凤南泱只觉心跳越来越急,眼前一片眩晕,眸中水汽氤氲,只得含糊道:“回房去……”

  轻软帷帐安静垂地,漫天匝地,是那泥金双鸳鸯,交颈相偎,不负春光,一室旖旎。

  凤南泱依依靠在祝潇阳怀里,祝潇阳的手轻拍她的背安抚她,温柔拭去她额上的汗珠。口中柔声道:“还痛吗?”

  凤南泱双颊热辣辣的,哪里说得出口,埋首在他胸前,撒娇般地打在他身上:“你闭嘴!不许说话!”

  祝潇阳由着她打,手摸在她滚烫的脸颊上,存心逗她:“怎么这么烫?发烧了?”

  “你!”凤南泱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混蛋!”

  祝潇阳朗朗而笑:“好好好,我不说了。”

  醒来天色微明,见他还未醒,凤南泱在他脸上轻吻一下,悄然起身,穿好衣裳,坐在妆台前执着象牙梳子梳着长发,不时含笑回首凝望一眼睡梦中的他。镜中人春睡刚醒,娇波流慧,羞晕彩霞,微垂螓首,浅笑盈盈。

  打开梳妆匣子,取出胭脂水粉,拍成桃花妆,点上唇脂。轻裁漫拢的云鬓下,珊瑚色的红晕染上如玉双颊,似晓霞初凝。再画上涵烟眉,远山藏黛的色泽,明亮如星的双眸,眉眼盈盈,刹那流转出无限情意婉转。又拣了一枚花钿贴在眉心,红瑛珠子颗颗圆润饱满,殷红如血,轻轻一侧头,便是莹莹欲坠的一道虹。

  凤南泱心中也不免感慨,从前的种种狼狈凋零,终于全数散去,镜中的人,如同新生,已是容色恬淡,笑生双靥了。

  有温柔的声音唤她:“南泱。”语气一如昨日的温柔缱绻。

  他已经醒了,靠在床头静静看着她,目光中有着无尽的依恋缱绻,近乎痴怔地凝睇着对镜梳妆的凤南泱。

  凤南泱含笑望住他,心底有无限的柔情:“好看吗?”

  祝潇阳含着惊喜道:“你的装束……”

  凤南泱坐到他面前,环着他的脖子轻声呢喃:“从前素面朝天,是因为心底残破不堪,于容貌上更是随意敷衍。而如今……女为悦己者容。”

  祝潇阳揽她入怀,眼中有如璧的光华涌动。

  凤南泱忽地想起一事,卷起他的袖子,仔细研究他胳膊上纹着的狼头刺青:“刺这个的时候疼不疼?”

  “疼。”祝潇阳吻了吻她的头发,“不过忍一忍就过去了。”

  凤南泱第一次见,十分好奇,把他的胳膊翻过来倒过去地折腾了半天,手指在上面戳来戳去:“不会掉色吗?会不会变形?那样就不好看了……”

  祝潇阳一一答道:“时间长了颜色会浅一些,但轻易不会变形的。”

  他凝视她须臾,道:“南泱,我想把你的名字刺在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