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凤南泱百忙中回头看了看他。
祝潇阳不敢对凤南泱做饭的手艺有任何评价，因为她手上还拿着菜刀。于是靠在门框上无奈道：“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我不是一个字都不认识，我只是没学过那些四书五经的。”
凤南泱笑了笑：“那就好。”她想了想，把他推出了小厨房，“本姑娘做饭谢绝参观！我只是跟你说一声怕你找不着我，你不用进来！”
祝潇阳还是没敢走远，怕她把厨房烧了，在门外听着凤南泱在里面敲盆敲碗地折腾，几次都想进去看一下她到底在干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不过这么看起来，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又过了快半个时辰，祝潇阳都想扒门缝偷看了，凤南泱终于打开门探出了脑袋：“准备吃了，坐院子里的桌子那儿等着吧！”
小厨房里像被打劫过一样的场景在祝潇阳眼前晃过，他犹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地坐在了桌子旁边。
凤南泱端出来了一个紫砂锅，本色已经快看不出来了，四周一圈都是黑的，她放在了祝潇阳面前：“尝尝。”
“另一锅呢？”祝潇阳拿起筷子问道。
凤南泱轻咳一声，嗫嚅道：“碎，碎了……”
祝潇阳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刚从火上拿下来，它‘咔嚓’一下就碎了……”凤南泱眨巴一下眼睛，转移话题道，“哎对了，凌风呢？”
祝潇阳有些痛苦：“咱们打个商量行吗，他肠胃不太好……”
凤南泱噗嗤一笑：“我当然不会让他吃这个了！厨子早就做好了饭菜，我已经热上了。”她有些委屈，“我是没做过饭，头一次尝试一下……”
祝潇阳一听这话，二话不说便往嘴里送。
凤南泱大概是觉得简单些，煮了两锅砂锅饭，虽然现在只有一锅了……饭有点儿夹生，水大概放多了，夹生中还带着水，上面还放着两个煎鸡蛋。做浇头的卤汤不知道是什么成分，估计是酱油、醋和白糖兑水，里面还放了点姜末。
说实话这饭做得很不好形容，但能看得出凤南泱已经很用心了。
“怎么样？”凤南泱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祝潇阳斟酌了一会儿，用词相当慎重委婉，“味道……挺特别的。”没给凤南泱回过味儿来失落的机会，他拿筷子戳了戳那两个煎鸡蛋，“还会煎鸡蛋呢，不错。”
“嗯，这个煎鸡蛋吧……”凤南泱坐在桌边掰着手指头，“吃的时候有方法，就是吧……不要一口咬，你就拿筷子从上往下夹就行……”
祝潇阳盯着煎蛋看了一会儿：“是不是煎糊了？”
凤南泱嘿嘿笑了笑：“没糊太多，就一点点。”
“……”
凤南泱把厨子做的饭菜热好了端出来，一桌的美味佳肴，尤其是云片火腿、杏仁豆腐和龙井虾仁，还有叫不出名字的汤，汤色有一点浅浅的碧莹莹，陪着莹白的瓷碗，色泽清爽，笋片和香菇丁沉静伏在碗底。
凌风吃得很开心，但是祝潇阳只是心里有些幸福，嘴和胃都是备受煎熬的。他本来想把这锅饭吃完，但很可惜没能成功，因为锅底糊了，糊了快一寸厚……
他在吃的过程中凤南泱看着有些不忍心，想把锅拿走：“算了，别吃这个了，我只是想试试手让你尝尝，没指望你拿这个填饱肚子。”
“不要。”祝潇阳抱着锅不撒手，“我好养活，不挑食。”
看着祝潇阳硬着头皮去吃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凤南泱的心突然间抖了一下。
祝潇阳终于放下筷子，如释重负般地长舒了一口气，凌风没绷住笑了出来：“哎哟喂，何苦啊。”
祝潇阳顾不上搭理他，连喝了两杯茶水才把咸味压下来。
“喝完了，我再给你倒些来。”凤南泱说着去拿茶壶。
祝潇阳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这才看见她手背上有一个红色的小点。
“你手怎么了？”
“手？”凤南泱看了看那个红点，咧着嘴抽了口气，“这个啊，被油溅着了。”
“刚才怎么不说？疼么？”祝潇阳抓住她的手腕，“我看看。”
“不是很疼，就是有点火辣辣的……”凤南泱脸颊微红。
祝潇阳只心疼她的手，并没有想太多，向凌风道：“那瓶药带了吗？”
凌风摸了一会儿，打开一个小瓷瓶闻了闻递给祝潇阳，向凤南泱道：“这个药抹着有点疼，不过好处是抹了就不留疤，你忍着些。”
祝潇阳的动作很轻也很温柔，凤南泱看着他没说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对他的印象并不好，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人长得很好看，剑眉朗目，玉树临风，萧萧肃肃，若孤松独立山巅之风。
她的手本就很细，在祝潇阳宽厚的手掌里更显得娇小。擦完了药，祝潇阳才注意到这一点，那柔软无骨宛若削葱的纤细手指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蜷在他的手里。
凌风轻咳了一声，凤南泱飞快地收回了手，拿起茶壶便向屋内跑去。
凌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别怪我打扰你们牵小手，我在这儿得多尴尬呀，你也体谅体谅我。”
祝潇阳睨他一眼：“你怎么学得跟由风一样臭贫？”
三人商量好了正事，凤南泱拿来一身突厥人的衣服，道：“这是那位大夫的，劳烦你换上它跟我一起进去。”
凤南泱把凌风按着大夫的模样捯饬了一番，又道：“待会儿只消低头走路，应该不会让人起疑的。”
凌风叹了口气：“我得在里面躺到什么时候啊？”
祝潇阳道：“躺到图门王子回来。”
凤南泱脆生生笑道：“你放心吧，我每天会给你送饭的。”
“啊？”凌风愣了一下。
“……厨子做的！”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原本的那位大夫已经在赛因阏氏的安排下悄悄潜进去过了，凌风进去后不久他便走了出来，向凤南泱禀报道：“可敦请安心，可汗一切安好。”
沙利叶施可汗的尸身已在头天夜里便用送水的马车悄悄转移到了白洛倾的府中，由他的亲信把守。凌风贴上面具，穿了件沙利叶施可汗生前的衣服躺在那里。
凤南泱按照祝潇阳的建议，以不能吹风为由在榻前立了纱帐，又说可汗病重体虚，声音沙哑，并严格控制了见可汗的人，一时倒并没有人起疑。
祁风是在两日后的清晨到的，还有一名俊俏少年跟随在他身后。祝潇阳的注意力只在祁风身上：“大老远来一趟，真辛苦你。”
祁风扬了扬唇角算是微笑：“不辛苦。凌风呢？”
由风看他一眼：“怎么，还要我们所有人列队欢迎你不成？”
祁风眸中精光一闪，复又如常，只含笑看着祝潇阳：“不敢当。咱们横天盟的十八位顶尖杀手是以祝潇阳为首的，我在他面前怎么敢说这样的话呢？”
祝潇阳懒怠理会他，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那个俊俏少年身上，片刻后惊道：“良玉？！你怎么来了？”
萧良玉竟作了男装打扮跟着祁风来了，祝潇阳立时看住祁风，不觉含了恼意：“她不懂事也罢了，你怎能让她跟来？”
萧良玉唤他道：“潇阳哥哥，是我执意要来的。”
祁风似笑非笑道：“她来了有什么不好吗？反正你们早晚得成亲的，只当提早培养一下感情就是了。”
对于此事，萧良玉私下里道：“潇阳哥哥，你不知道，我爹爹他现在越来越重用祁风了，他又总对爹爹说你的坏话，我怕爹爹对你起疑心，所以……”
祝潇阳无奈道：“盟主怎么对我，不是你能改变的。这里不是好玩的地方，我找人送你回去。”
“不要！”萧良玉两颊微红，似燃烧着的木棉花，“我知道你有心爱的女子，我不强求你，可是我真的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爹爹怀疑你。如果，如果爹爹以为我和你……那他就不会不信任你了。”
祝潇阳沉默了一会儿，正色道：“良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不能用这种方法。你是个女孩子，我又不可能娶你，所以绝不能坏了你的名节。更何况，我不能让女人来保护我。”
萧良玉莹白如薄玉的皮肤下沁出如血的红晕来，片刻，她缓缓抬起头：“我不是在保护你，我只是想陪着你。”她凄然一笑，“我知道名节很重要，但是如果一个男人只在意这些，那他也不能算真的爱我，我宁可不嫁。凤南泱，她不是也……你也不在乎啊。”
他不语，片刻方道：“那不一样。”
萧良玉并不肯退缩，倔强道：“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不会回去的。你说什么都没用！”
祝潇阳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一咬牙：“去找由风给你安排住所！”
萧良玉这才展颜一笑：“好！”她跑了两步又回来，腼腆道，“我晚上给你们做饭吃，好不好？”
由风大老远地听见这么一句，喊道：“好啊！良玉的手艺堪比大厨啊，我们来这儿这段时间都瘦了，你可得帮我们好好补补！”
做饭？祝潇阳想起凤南泱那一顿跟打仗似的忙活和那锅让他喝了不下两茶壶水的饭，忍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