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专业歧视

  出了这么个不大不小的插曲,我在很多读者朋友的意料之中迟到了。

  我赶到余诗诗兼职的“春姿舞蹈学校”时,一众小孩儿已经做完了热身运动,压腿的压腿,踢腿的踢腿,下腰的下腰,一切都十分的井井有条。有四五个看起来才五六岁的小女孩儿正排成一排下一字马,我看到她们干净利落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心中佩服不已,我都还不会下一字马呢,偶尔侥幸下去一次,坚持不了十秒就弹起来了。

  看着如此争气的一群小朋友,我在心里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让我女儿从小就学舞蹈。

  若干年后,一个小女孩儿揉着惺忪的睡眼,哈欠连天的牵着我的手往舞蹈室走去,边走边问:“妈妈,为什么隔壁的小红不用学舞蹈,我却要学?”

  我能告诉她这是因为她妈妈当年心血来潮做的决定?当然不能了,于是我蹲下身一脸慈爱的说:“很多小朋友都学舞蹈的,妈妈怕你将来自卑。”(本作者:歪妖妖灵吗?这里有人骗小孩儿。)

  女儿似懂非懂,显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不学舞蹈就要自卑,但她肯定明白了我的一片苦心,于是抱住我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道:“谢谢我的好妈妈!”

  我有些心虚又有些感伤,她和那个人还真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傻,一模一样的无条件信任我。

  我在小朋友们好奇的目光下,走到那个正在给几个小孩儿压肩的胖胖的女人面前开口道:“您好,诗诗今天有事儿来不了,我来替她一下。”

  胖女人抬头有些奇怪的扫了我一眼,指了指坐在墙角的两个小女孩儿,说道:“你去看着她们。”

  我十分愉快的接受了这个任务,不就是看小孩儿嘛,谁不会呀。

  十分钟后,我依旧十分敬业的和面前两个小女孩儿大眼瞪小眼,其中一个女孩儿估计是因为眼睛太大,瞪起来比较来,于是率先眨眼投降道:“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问:“开始什么,不都结束了吗?”

  小女孩儿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说道:“张老师不是让你教我们扭脖子吗?”

  原来那个胖胖的女人叫张老师啊,不过,“什么时候说了?”

  我脸上是比她更加不可思议的表情,另一个小女孩儿说:“张老师让我们在这里练习扭脖子。”

  我点点头,然后问道:“那你们会吗?”

  两人齐齐摇头,我叹气,沮丧道:“怎么办,我也不会。”

  这真的不是我存心偷懒或者是逃避任务,而是我确实是不会啊。从小我就是老师和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德智美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本作者:歪妖妖灵吗?这里有人不要脸),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没有体育?答案当然是:我怕死啦!还要我说多少遍!

  本来小的时候,我爸按照我妈的意思给我报了一个舞蹈班的,我也带着对春晚上蹦蹦跳跳的小孩儿们的好奇心去了舞蹈班,奈何我去的第一天有一个上小学的小姐姐扭了脚,第二天有一个上初中的中姐姐闪了腰,第三天,有一个上高中的大姐姐直接来了个倒栽葱,初步估计,轻微脑震荡无疑了。

  从小就知道命只有一条,所以格外爱惜的我在得了这三个充满痛苦与血腥的下马威之后,毫不迟疑的跑到电话亭给我爸打了电话,我的语声急切中带着一丝哭腔,我爸还以为摔出脑震荡的是我呢,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我当着舞蹈室一众老师和同学的面跟他摊了牌:“一个精通舞蹈但残疾的女儿,和一个不会舞蹈却四肢健全的女儿,你选哪个?”

  我爸哭笑不得跟我解释,如果我真的残疾了的话,肯定也不会精通舞蹈了,然后十分合我心意的选择了后者,带着我向各位老师道歉,领我回了家,从此再没让我进过舞蹈室。

  当时我还给他唱了一首歌:“世上只有爸爸好,有爸的孩子不遭罪,离开爸爸的怀抱,我会变残疾。”

  爸爸听完我这不伦不类的歌曲,在座位上笑得前仰后合,我却在视镜中看到了他那似有似无的点点泪光。而世上只有爸爸好的结果就是,我每学期都要补考形体这门课,形体老师朱老师是怎么形容我的来着,哦,是这样说的:“齐采采,要不是你不怕太阳,我都要怀疑你是个僵尸了!”

  “啊!”

  一声尖叫,引得大家纷纷侧目,当然了,这其中并没有我,原因之一呢,是因为我毕竟大了她们好多岁,好奇心没那么强了,不像她们那么爱凑热闹;原因之二则是,发出这声尖叫的正是我本人。

  我站起来朝着那个突然走过来拍我肩膀然后被我的尖叫吓得连退好几步的张老师道歉,其实我心里很委屈,这也不能怪我呀,我刚想到僵尸肩膀上就多出来一只手,还是悄无声息的那种,你说,要搁你你瘆不瘆的慌?

  但我作为一个从小就被耳提面命做人要有礼貌的孩子,再加上眼前这人可是诗诗的上帝,诗诗如此的信任我,将替班这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交给了我(诗诗:咳,我只是因为婉舒和颜颜都忙着约会没工夫而已),我怎么着也不能得罪她,于是我十分诚恳的道了歉。

  她显然也被我的诚恳给打动了,挥挥手示意她并不介意,然后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看着她脸上隐隐的不快,为了替我的亲亲室友保住这个饭碗,我十分严肃的开口:“我在和她们谈人生谈理想,对吧?”

  后面这两个字是对着那两个小女孩儿说的,我朝她们眨了眨眼睛,眼睛较大的那个小女孩儿接受到我的讯息,也朝我眨了眨眼睛,然后歪着头问我:“老师,什么是人生啊?”

  哎哟喂,自小就对小萌娃毫无抵抗力的我,看着她这歪着小脑袋一脸的天真烂漫,忍不住就想要伸手去捏捏她胖嘟嘟的脸蛋儿,但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话,再看看旁边脸色黑得明显的张老师,我把抬起的手放在了头顶,状似随意的挠了挠头说:“就是人参啊,一种可以吃的东西。”

  另一个小女孩儿拍手道:“我知道我知道,人参可以拿来炖汤喝,我妈妈就炖过。”

  我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笑眯眯的夸奖道:“真聪明!”

  得到表扬的小女孩儿有些不好意思,害羞的往另一个女孩儿身后躲了躲,而我身边也传来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夸奖:“你也挺聪明的嘛!”

  我收起脸上笑眯眯的神色,清了清嗓子,一脸谦虚的说:“其实还好啦。”

  我的内心:没错我就是很聪明呀,这都被你发现了,你可真厉害,为你点个赞!

  旁边的小孩儿们捂着嘴吃吃的笑,而张老师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不善,我在心里默默的骂了余诗诗一句,丫的这老师这么不温柔,你为什么要把我推进这火坑?(寝室三人:是谁见了YSL就一副为朋友赴死都心甘情愿的样子的?)

  就在我以为张老师要把我赶出去时,她却深吸了一口气说:“算了,看在诗诗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我忙向她鞠躬道谢,同时庆幸余诗诗这丫头还算靠谱,总算还攒下了那么一丁点的面子。

  张老师一脸不耐的打断我还准备继续的感谢,说道:“不是让你教她们扭脖子吗?”

  我冤枉啊,你什么时候说了?刚刚明明说的是让我看着她们,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一天,哦不,是一分钟一个样!

  但这话我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一下而已,我十分真诚又为难的说:“可是,我自己也不会呀。”

  张老师脸上是比我和刚刚那个小女孩儿还要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几乎是吼着说:“你不会?可你不是舞蹈学院的学生吗?”

  我揉了揉我的耳朵,指出她话中的错误:“我不是舞蹈学院的学生,我是音乐与舞蹈学院的,主修音乐,选修舞蹈。”

  “那余诗诗呢?”

  “她主修音乐与舞蹈。”

  然后,主修音乐选修舞蹈的我就被张老师派去了给正在踢腿的小孩儿喊口号。她是这样说的:“既然是学音乐的,那嗓子一定很好了?”

  我十分骄傲自豪得意的点了点头,那当然了,我这好嗓子可是天生的,别人都羡慕不来。

  她也点了点头说:“那你就去帮她们喊口号吧。”

  我泪目,我的嗓子那可是用来唱优美婉转的情歌和激情飞扬的国歌的,怎么能用来喊口号呢,这难道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然而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这把牛刀也只有心不甘情不愿的去杀鸡了,错了错了,是帮一群小屁孩儿喊口号。

  想想诗诗每天回寝室时都会跟我们说这些小孩儿有多可爱,她又教了她们新的动作,她那眉飞色舞的表情和我此刻扯着嗓子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的景况对比起来,我更加泪目,不就是个主修与选修的差别吗,待遇怎么就这么不同呢,我要告你专业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