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误进男厕

  今天阳光正好,初夏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拂着面庞,让人忍不住的精神一振,感觉整个人仿佛都充满了力量。花坛里的玫瑰红的黄的一朵朵开的正好,有年轻气盛的男孩子央不住自家女友或温柔撒娇,或杏眼圆瞪的的要求,冒着被学校巡逻的保安大叔追着满校园跑的风险,深入荆棘丛中摘了最美的那一朵献给自己心中最美的那个人,残缺了一两朵花,却依旧阻挡不了它的美丽。

  阳光穿过郁郁葱葱的树叶,在地上投下一地斑驳,影影绰绰的煞是好看。学校广播里正放着那首在学生中大热的《十七岁那年的雨季》,和着从南方过冬归来的小鸟的叽叽喳喳的叫声,悦耳动听,清新自然。初夏的阳光没有那么热,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一切都那么好,一切都那么美。

  许多年以后,我牵着女儿重新漫步在绿林的林荫道上,她仰起了小脸问我:“妈妈,你最喜欢哪个季节?”

  我脑子里浮现出的就是这一日的景象,我笑着开口:“初夏。”

  她眨着眼问我:“为什么呢?老师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为什么不是春天呢?”

  我摸着她的头,她的头发和那人的头发一样柔软又浓密,看着她和那人相似的眉眼,我笑道:“因为妈妈在初夏的时侯遇到了那个讨厌的人。”

  女儿歪着头一脸的不解,不解为什么我说起讨厌的人时却是满脸的笑意和温柔。我牵了她的手向前走,她现在不明白没关系,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即使讨厌你,但我还是无比喜欢初夏,喜欢这个将你带到我身边的美好的初夏。

  我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欢喜和热爱,踏着满地细碎的阳光朝校外走去,肚子却煞风景的传来“咕咕”的叫声,我疑惑,我刚吃完饭,怎么又饿了?

  但随即肚子里传来一股不好的感觉,我举目朝四周看了看,离我最近的建筑物是物理系的系楼,当下也顾不得从没进过物理系的我对他们的系楼是半点儿摸不着头脑,捂着肚子就跑了进去。

  好在门口不远处就是洗手间,我推门走了进去,一阵噼里啪啦(此处省略……无法描述的言语),等我蹲到脚麻,身心舒爽一瘸一拐的走出来时,洗手池旁边却站了一个男生,穿着最简单的白T加牛仔外套,一条干净朴素的牛仔裤和帆布鞋,梳着时下最流行的三七分刘海,我和他在镜子中四目相对,看着对方脸上的惊讶愣了神。

  等我从“我的嘴巴看起来真的像吸了人血一样,他不会真的把我交给保安大叔吧”这样的担忧中回过神来时,我看向他面前的镜子,以及那里倒映出来的门上的那四个字,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刚始终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了,这他妈,是男厕!

  我和那个男生继续在镜子中默默对视了几秒,然后我伸手和他打了个招呼:“嗨,真巧。”

  我看到他愣了愣,然后嘴角微微上扬。我继续挂着我那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招牌笑容,淡定的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却听到他在身后开口:“采采,等一下。”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偏偏我又确实叫采采,那是在叫我没错了,我心中一紧,忙回头摆手解释道:“我真的没有喝人血。”

  “啊?”

  他又愣了一瞬间,然后便是止不住的笑意浮上脸颊,我在心里默默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自己真是嘴欠,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将脸上懊恼的神色藏起来,冷冷的看着他那眉梢眼角都溢满笑意的脸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的笑僵在了脸上,下意识的捂住嘴,又觉得这样颇有点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又放下了手,讷讷的开口:“我猜的。”

  瞧这理由找的,当我是没脑子的人吗?有本事他猜猜我的艺名叫什么?

  我冷笑,他尴尬脸红,我再冷笑,他持续脸红,我继续冷笑,准备给他致命一击,让他忘记我误进男厕这件糗事,然后扬长而去时,却有另一个带着揶揄的声音响起:“哟哟哟,这小情侣约会都约到厕所来了。”

  我转过身看过去,面前已经多了一群人,有男有女,此刻都一脸好奇而又八卦的看着我们,有几个女生还捂着嘴窃窃私语起来。

  无意成为众人焦点的我此刻心里是一阵尴尬和紧张,心里两个想法翻来覆去,是假装成听不懂他们的语言,看不懂他们脸上的八卦,其实只是来地球参观的火星人比较好,还是昂着下巴从他们面前潇洒离去,留给他们一个孤傲而又不屑和他们这种凡夫俗子打交道的背影比较恰当。

  还没有比较出来哪个方案比较好,可行性比较好的时候,身后的男生开了口,他笑道:“可别瞎说,她是别的院的,来找同学,正问我实验室怎么走呢。”

  围观的众人狐疑的看向我,我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也许是身后的男生平时在他们面前不怎么说谎,也有可能是我脸上严肃而郑重的表情让他们觉得他们对于我和这个男生在厕所约会的猜测十分的可笑,总之就是,他们相信了那个男生的话。其中一个好心的女生往他们身后的方向指了指,说道:“实验室就在那儿,你找谁,需要我们帮忙吗?”

  我朝她含笑点头表示谢意,说道:“不用了,谢谢。”

  然后抬脚越过他们,往传说中的实验室走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走了几步,听到身后的几人传来一阵笑闹声,又是刚刚那带着揶揄的声音响起:“郑王,你这小子该不会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用不用我们帮忙啊?”

  阵亡?怎么会有人取这么不吉利的名字?想死也不用告诉全世界吧,不行,我一定要远离他,免得祸及我这条宝贵而又脆弱的小命。

  我自己心里琢磨着呢,就听郑王有些急切的开口道:“我没有,你别乱说!”

  我心中腾地窜起了一股无名火,奶奶的,对老娘一见钟情就这么见不得人吗?我呸!谁稀罕你喜欢了!

  一个女生笑道:“还说没有呢,脸都红了。”

  另一个女生也打趣道:“是啊是啊,没有你老盯着人家背影看什么,眼睛都快长人家身上了,也不害臊。”

  几人笑着打趣郑王,而作为他们话题中的女主角的我也不好意思当着他们的面偷听,便加快了脚步朝着实验室走去。身后传来郑王恼羞成怒的声音:“你们,你们站厕所门口不嫌臭啊!”

  这话一出,一群人才哄笑着放过了他。

  听到身后没有再传来众人的笑语声,我掏出小镜子朝后看了看,却没有见到刚刚那几人离去的身影,因为被一个人给挡住了,郑王!

  我手一抖,镜子从我手中做自由落体运动,“啪”的一声,我听到了它英勇就义的声音,身后的郑王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几步弯腰捡起来,我看着他手中碎成两半的镜子,黑着脸准备接过来,他却把手往后一缩,说道:“你等我一下!”

  然后转身往着我刚刚的目的地实验室奔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转身欲走,但走了几步还是停下了,又退回原地等着他,看了看表,反正还有半个小时才到时间呢,等一下也没关系的。

  五分钟过去了,迎面走来几个人,见到我这副生面孔,都好奇的打量着我,我朝他们笑,他们也朝我点点头走了。

  十分钟过去了,实验室没有人再出来,我站在原地无聊的转着圈,回忆着老师前几天教的几个舞蹈动作,一边想一边动,我想如果有老师此时在看监控的话,估计会觉得我脑子有问题吧。

  十五分钟过去了,保洁阿姨过来打扫卫生,可巧,就是上次我送给她伞的那位,我朝她打招呼,她也笑眯眯的问我在这里做什么,我说是等朋友,结果这位年过半百,已经有白头发丝的阿姨居然问我是不是在等男朋友!

  好不容易跟阿姨解释清楚我不是在等男朋友,并且把她忽悠到二楼打扫卫生的时候,距离郑王让我等他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我看看仍旧是空无一人的走廊,心里盘算着他这种诈骗我两块碎镜子的行为能不能构成犯罪。那时候我却没有想到,两块碎镜子而已,为什么不转身走却要傻乎乎的站在那里等他。后来才知道,很多事情是没有原因的,你说不出来,也想不明白。

  在我等得快要暴走的时候,他终于从实验室里出来了,大步跑到我面前,朝我伸出一只手笑道:“给你。”

  他的手中正躺着那块碎裂的镜子,只不过已经被连接在了一起,虽然很细致,却也不免留下痕迹,这叫破镜难圆吧?

  我伸手从他手中拿过镜子,长时间的等待让我的好脾气都没了,我只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谢谢,而是恶狠狠的,带了些威胁的意味说:“都怪你,别让我再看见你!”

  然后转身朝着校外走去,将那块还带着他手心温度的镜子随手放进了随身背的小包里。动作那么粗鲁,表现得那么不在意,我后来想起,那个时候他看着我如此不温柔的对待他花了那么长时间给我修复好的小镜子,一定会很难过吧,但他没说过,从来没说过,所以他也不知道,这块带着一丝裂痕的小镜子,会成为我最心爱之物,连女儿都不能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