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陋习难改

  华恩街的霓虹灯在此刻亮起,整个城市漫步到了黑夜,属于上流社会地段的华恩街还是那副灯红酒绿的模样。

  今天是父亲结婚前的‘家宴’,虽然我百般不愿过来,却顾及到父亲的面子,还是过来了。

  我最怕的,就是怕我父亲丢了面子,这与我手上刀痕的到来的历史息息相关,每次回想,我的手就会突然疼痛。

  只是,这个所谓家宴,有点尴尬。

  宋绘会带她唯一的女儿易玖遥过来并不意外,但我没有想到边逸洋会以易玖遥的未婚夫的身份出席这场家宴。

  “一直没有机会带我未婚夫来给妈妈过眼,今天总算等到妈妈有空了,却挑上了这个时候,希望乔叔叔不要介意。”这个理由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可这些行为在我看来,这就是故意的。

  在场的人都知道我和边逸洋的那一段年少无知的青葱往事,她这样做的目的和上次模棱两可,都是在宣誓自己的主权罢了。

  我并不搭理她的戏精演技,若无其事地对付着更前的牛排,只要他们的话题不牵扯到我的身上,我都可以像空气一样,不暴露自己的一点存在感。

  只是,最近我是头条的常客,就算不是,以易玖遥的性格,也会把话题往我的方向扯。

  “对了!洛辞姐姐!我真的没有想到艾卓就是洛辞姐姐你,我可是最喜欢艾卓小姐了!”她带话题总是这样自然,这时整个饭桌的人都看向了我,我顿时成了焦点。

  这是父亲最不愿聊起的话题,她却偏偏要让我往枪口上撞,我面无表情地看向她,冷淡地说了四个字:

  “谢谢喜欢。”

  多一个字我都觉得浪费。

  易玖遥很尴尬,不满地看了我一眼,自从知道洛辞就是艾卓,每当想起边逸洋喜欢艾卓,她就觉得胸口被一块大石给堵住了,心烦不已。

  而坐在我旁边的易苏突然拿起了餐巾纸,装作要擦嘴的样子使劲憋笑,还一个劲地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在终结话题这一方面,他知道没有人比他的妹妹更强了。

  我甚至还矫情地撇了一眼边逸洋,看看他什么反应,毕竟上次他最喜欢的是艾卓,这次他还敢喜欢艾卓吗?只是他没有流露出任何一点的情绪让我捕抓,还是和刚开始一样,淡定自如。

  “我也是没有想到小洛对房地产一点都不敢兴趣,无声无息就到娱乐圈去了,这是确认了以后的发展方向了吗?”宋绘忍看着碰壁的女儿当然是百般不爽,她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刀。

  这种问题就是变了相的在问:“确定是放弃了洛氏的继承权了吗?”一样露骨。

  我正在想自己的说辞,却被父亲给打断了我的思路:“小孩子家家的经历过多少就确认了自己的发展方向!她也只是玩玩,洛洛,你可别完太过,要记得收心!”

  又是命令般的口吻,令人窒息。

  毕竟,我是他的亲生女人,便宜谁也不能便宜外人。从我出生那天起,他就这样想,从我还未出生,他就给我规划好了一整条人生道路。

  可惜我不争气,他变态的继承人培养方法在易苏的出现后彻底的转移给了他。

  这个话题也随着父亲的警告彻底结束了,饭桌前的人各怀心思,进行着一顿无言的晚餐。

  就在大家各自走出餐厅的时候,我因为去洗手间而与他们不同步,当我走出洗手间的时候,眼前乍然站着一个男人。

  他眼神危险地看着我,令我心慌,他说:“你想要逃离权利争夺的方法,并不是个好办法。”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只能尽量维持我的表面冷静,不让他看出一点的倪端。

  “你一点没变,永远对人无法袒露真心,一张口就是满嘴的谎言”他我带任何情绪地说。

  “边逸洋这么多年,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让开。”我侧身而过,只留给他一个磨灭的背影。

  他总是这样面无表情地拆穿我,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简直让人厌恶。

  苏冽果然做事是说到做到,她真的把我送来了打歌舞台,并威胁若是我敢和打歌节目说再见,那乐音娱乐也正式和我说再见。

  说实话,我还是有点不能忍受众多的摄像机对着我拍的那种恐惧感,彩排的时候,当我看到其他歌手淡定自若,动作娴熟地寻找机位,散发魅力时,我是有点羡慕的。

  就在我一副要哭的表情将要上台时,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乔陌君闯入我的视线的时候,就像做梦一样,这一次,我没有排斥他的到来,因为他简直就是我的救星。

  “前辈,冽姐说你一个人上台表演可能会疯掉,所以让我来配合你,就当合作舞台了。”他眼笑成月牙对我说。

  这是我第一次认为他的笑容如此可爱。

  彩排时,我总是找不准机位,但在被乔陌君一遍又一遍地带领下渐渐适应了,就在我们在舞台上进行最后一次彩排时,等候室地不远处有两双冷冽的眼睛正盯着我们——

  “那谁?从来没打过歌吗?找个机位都找这么久?耽误我时间。”说话的美人再次拿起那块粉饼补妆,她十分不爽地说:“我的妆都花了多少遍了,他们还没排完!”

  一旁的助理忙赔笑脸说道:“若怡,你别生气,台上的是最近露脸爆红的艾卓,她还真没打过歌,所以你消消气。而且,彩排而已,其实这妆是不用化的...”最后一句,助理是压着气说的。

  这个叫若怡的女人突然对台上的艾卓饶有兴趣,她不屑地说道:“就是这个贱人搞得我的新专辑不瘟不火吗?”

  一旁的助理很想回她一句,要不是人家以前不打歌,都不知道截胡你多少个一位了。

  但是碍于眼前这位主子出了名的坏脾气,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舒若怡是和艾卓同期出道的艺人,而她所在的公司宜欢娱乐又恰恰和乐音娱乐是死对头,那么她和艾卓的战争就是两家公司每一次的正面交锋了。

  而每次她和艾卓的回归时间相撞,也属有意了。

  只是这次,她未想到艾卓的露脸会形成大热,把她的专辑无论是销量还是音源都狠狠地甩到了后面,艾卓是爆红了,而她却要被世人所淡忘了,她怎么能不气?

  打歌很成功,没有出现彩排时候的失误,也许是乔陌君的陪伴一直鼓励着我,让我觉得,上舞台表演兴许也没有那么的恐怖。

  粉丝们热情高涨,他们欢呼着,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我的名字。

  “艾卓!艾卓!”

  那一刻,我以为我拥有全世界。

  但是,陋习难改。

  我几乎是刚打完歌就从后台冲到停车场的,乔陌君一路跟着我,他不懂我为何如此慌张。

  “前辈,你干嘛呢?”他快步拦住了我,看到我苍白的脸色又十分担心地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一把推开他,不向他解散任何的事情,只想拿出车钥匙赶紧离开,只是摸索了半天才发现钥匙落在了候场室里。

  他一把抓住了我摇晃的肩膀,神色里浮现的是前所未有的害怕,他一遍又一遍地问我:“前辈,到底怎么了?”

  “我...我难受...”我的声音是颤抖的,内心像被刀片割开了一样的痛苦。

  此刻,我只想放弃自我意识。

  “快带我走...”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抓住他的手央求道。

  他把我扔入了他车子的副驾驶上,他边发动车子,边问:“去哪看?”

  “佐佐木酒屋。”

  乔陌君只觉得她是疯了,她去的不是医院,居然是酒屋!而他也更是跟着她一起发疯,一路奔驰,不要命地开到了她所说的地方。

  这是一个日式的酒屋,门前还有穿着和服的招待小姐。

  我喝了一壶烧酒之后,那颗焦灼的心终于得到了释然,神色也渐渐恢复正常了,当我抬头看到乔陌君孤惑的表情时,我知道,我欠他一个解散:

  “别惊讶,这就是表演后遗症。”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么一个反人类的症状,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说明:“每次演出完,我的心会因为紧张缩成一团,都会有想杀了自己的念头,于是我就会去疯狂地灌酒,让我的意识淡忘在模糊里,就不那么想去死了。”

  “你还真是有无数令我好奇的东西。”他小酌一杯,与我的把酒当饭吃截然不同。

  他并不阻止我的暴饮,反而事无关己地看着我的自我摧残。

  “你是第一个看到我这样还不阻止我的人。”这时,我的意识已经在模糊边缘了。

  “死和这个比起来,我认为死更严重,所以,你随便。”他说。

  “我劝你在我还清醒的时候赶紧离开,不然招架不住我。”我好心警告他,意识却逐渐逐渐地不清楚...

  我的意识像是从这副没有灵魂的身体中抽离,我只觉得一片轻飘飘地,飘到了远方...

  黎明与否,不过挣扎。

  ......

  在思绪的远方,我梦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只见他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哭泣,周边潮湿的空气令他脸上的泪珠更加湿润,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我莫名地心碎。

  这是儿时的易苏。

  这时,一个打扮俗气的女人推开了角落旁生锈已久的铁门,冲着易苏吼道:“想清楚没有?到底去不去!?”

  “我不去!我没有爸爸!我不要和你去干怎么脸的事情!”小男孩抬起头来,哭得红肿的眼睛写满了倔强,甚至不甘示弱地瞪着眼前这个女人。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没用的儿子!”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如果这梦的内容是真实的,我对易苏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憎恨了,至少他懂得丢脸是什么,懂得惭愧是什么。

  画面一转,就是回忆了——

  男孩有点忐忑不安地接近蹲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孩,他想去拍拍她的背安慰她,却又停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了一丝内疚,还是把手给放下了,他轻声说:“别哭了...对不起。”

  女孩一把推开他,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地朝他吼道:“你滚开!你这个不要脸的私生子!就是你和你妈那个疯女人把我妈给逼疯的!”

  “你还我妈妈...你还我妈妈!”女孩带着哭腔对着男孩又捶又打。

  这是我的十四岁和易苏的十五岁。

  他总是对我带着内疚,又不得不与我为敌,我们就是在这样复杂的关系,矛盾的情感下一点一点长大的。

  我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的脑袋像被撕裂了一般的剧痛,我想翻翻身体却又发现我根本就动弹不得。

  这时,我才在意起我周边的环境,黑白色调的卧室,简单的家具布局,可以看出这里的主人是一个不喜艳色与麻烦的人。

  我这是...到了哪里?

  我想拿起床头柜前属于我的包包,却失手把闹钟给碰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时,乔陌君脸色惊慌地冲了进来,看到我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拆我的房子呢。”

  “这是你家?”我上下大量他,发现他此刻的形象与以前完全不符,只见他围着一条可爱的乖乖熊围裙,没有了一点斯文败类的模样,妥妥的一个良家妇男。

  “对啊,我把你给捡回来了,这个人情,我算你欠我的。”他一脸坏笑地对我说。

  “我好像也说过让你快滚的来着。”我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发酒疯不是一般地可怕,但是谁叫我天生爱多管闲事呢,唉,真是好心没有好报了。”他叹气。

  “我发酒疯了?我对你做了什么?”我心想大事不妙。

  “也没说什么,只是做了一些让我更加了解你的事罢了,前辈,我发现你醉酒后毫无防备的样子更得人喜欢哦。”他打趣道。

  更加了解我的事?我运作大脑使劲回想,却发现除了关于易苏的莫名其妙的梦以外,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回真是玩大了!

  “好了,不打趣你了,赶紧起来吃早餐吧。”他走出了我的房间。

  我来到餐桌前,才发现他完全担得起良家妇男这个角色,煎蛋煎地有模有样,让人看出了他的用心。

  “我真的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我一边吃,一边充满怀疑地问他。

  “就算做了,也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前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他坏笑,像是在回想什么情节一样笑得异常开心。

  我没有再理会他,我想我是没有脸面再理会他了,埋下头来认真吃早餐,突然,我的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是易苏的短信,他只简单地打了三个字——

  “滚下来!”似是带着无限的怒意。

  我神情一怔,忙拉开能看到楼下的落地窗,看到了那一辆刺眼的宝蓝色宝马。

  大事不妙。

  我来不及跟乔陌君打招呼,就跑下楼去了,而当乔陌君看到楼下那辆宝马时,做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

  我忙跳上易苏的车,还没来得及喘气,就愤怒得质问他:“手机拿出来。”

  “放心,我的妹妹,我可没有闲情去拍你夜夜笙歌的照片,也不会用这么低俗的手段去扳倒你。”他又看向楼上的那一抹黑色的影子,勾起唇说道:“倒是你,足够聪明,知道搞娱乐圈恋爱要隐秘,知道要找狗仔根本无法进入的私人住宅。”

  鬼都能听出他话语中的讽刺。

  “你又在我的手机安装了定位?”我的脸色写满了没有好气。

  他没有再理会我,而是回了我一个你懂的眼神。

  这一刻,我是多么想杀了他。

  易苏一路奔驰,把我带到了洛氏旗下还未开发的一块地皮——周浦。

  我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答案地回答:“毕竟你我同为继承人,我开发地皮,总要告诉你一声,不然赢得多不光彩,你说是吧?”

  “太明显了...”想要试探我的真心,这样的演技过于明显。

  “既然我要说的都说完了,那么我们回去吧。”他操作车子掉头。

  我瞪了他一眼,说道:“简直无聊透顶。”

  “还有,周浦是我的地皮,我不允许你动它!”我补充道。

  他以为我傻,以为我真的事无关己到分不清到底哪里才是自己的开发区域,并把我带过来看看我的地皮,指着这里告诉我:“这是周浦。”就是想要变相羞辱我。

  “这种把戏以后别耍了,我还不至于傻到连你我的东西逗分不清楚,其他我都可以算的不清不楚,但是你我的东西,我算得最清楚。”我毫不留情地捅破了他的目的。

  “让你掏出真心来,还真是件难事。”他自嘲地笑道,随后便发动了车子。

  易苏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永远都看不透他的妹妹。

  她就像披着羊皮的狼,总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做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就像今天,如果他不去试探她,也许他真的会认为他这个对商业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妹妹连‘周浦’都没有听说过。

  她像带刺的玫瑰,总是藏得最深,令人忍不住惶恐,又忍不住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