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站在角楼上,望见陈青牵着韩晨的背影,靖帝嘴角默默笑开,小声道“你看他们,算不算一双璧人?”
靖帝陈榭对于爱情的恶趣味要说起来始于他父皇陈文帝,文帝最爱,并非陈榭生母姚贵妃,也并非早亡的正妻李皇后,而是老四的母亲柳淑妃。
所以少年时因为靖帝玩笑的一句“楠木可撑天矣。”
自家母妃虽然统管后宫,就算自己贵为太子,在柳青青母子面前,也是过得如履薄冰,母妃总是恨不得拿着皮鞭督促自己,但陈楠几乎什么都不用努力,父皇依旧把他抱在怀中,口口声声说“赟奴聪慧,学什么都不费劲。”
赟是陈楠字,赟奴便是极宠溺的爱称,羡慕吗?是的威严无限的父皇的膝间,寻常父子夫妻之情,不止是他,仿佛整个后宫都在羡慕柳氏母子。
但被羡慕的人,往往也容易被孤立,所以这个时候,能够时刻关心自己被孤立弟弟的,就这有陈榭这位太子哥哥,久而久之就连父皇都从不怀疑这样的兄弟情深。
直到他们的婚事被敲定,再到他看着四弟和弟妹也如今天的陈青与韩晨一般,走到那儿都是这幅鹣鲽情深,手牵手的模样,跪在自家母妃面前谢恩问安。
那一刻陈榭自己心里的某一根弦,忽然就断掉了一般,他忽然很想拆开那一双手,而对于周氏,与其说是从一而终的爱情,更准确的说,更多得是给予利益的相伴,甚至于自己心里,原不如周氏爱自己多。
转而韩小义紧张的在门前走了小半日,韩晨被陈青牵下马车,那脸色落在医者眼中实在算不得好看,他忙上前问“大哥没怎样吧,你可还好?”
韩晨终于挣脱陈青的手,笑着摸摸韩小义的发顶道“全须全影儿,没事儿了。”
“可你的脸色……”
“被皇帝恐吓一番,有些吓着了。”
“他要怎样?”
“明早之前,要他要的人。”
“否则怎样?”
“你说呢?陛下竟然这样轻易放过你哥,自然是对许氏夫妻有了志在必得的把握。”
“昨夜攻击你西市的人已经落网,供认说是混入城中的强盗,听得许家才受了大笔赏赐,所以,我这皇伯从一开始赏赐许氏大笔金银便是算好的催命符。”
“所以义儿你要明白,这会儿,这小院儿,怕是已经插翅难飞了。”
“哥,我明白了。”
可是韩小义等来到后院客房,推开门,却见许方年已经醒来,正挣命一般蹒跚摇晃起身,见了陈青便跪下在眼前,摇晃拜,嘴里竟奇迹般开口道一句“许方年见过淮阳王小殿下。”
震惊之余,陈青久久无法缓神还是因为几分陌生的许哑巴,对他那称呼。
许方年再对着韩小义拱手拜道谢“多谢韩神医救我夫妻二人。”
韩小义忙扶起他,惭愧“我能救你此时,却无能保你终身,这一谢我当不起。”
许方年一听,落落飘忽一笑,起身道“宿命而已,又何尝能怪公子你。”
“所以一切到底是怎样?”
“还能怎样?周氏暗查血爪案的风声传到,陈榭杀我自然是为了灭口,但我见小殿下,却是另有所图,殿下可愿意一听。”
“你要见我?你说。”
“陈榭要杀的是许方年而此刻要见小殿下最后一面之人,,却是故人之子陆君宝,小殿下可还记得?”
“你是小君宝?不不,这不可能……陆家早已被满门抄斩!”
“那您就只把我的话当做一段疯话,听听可好?”
“你说?”
“小殿下你说,当初深得盛宠的陆家为何一夜被先皇定成叛贼,你想想若是我爹不死,叶坚会不会有那样的机会呢?”
“所以说陆家谋反到底是为了什么?”
“哈哈哈……谋反,陆家,陆家,陆家为何要谋反?”
“因为世人都以为宣板会大捷,因为陛下早为宣板出征的淮阳王准备了一件大礼,因为宣板一旦大捷,这份礼物足以地动山摇,但谁也没想到,宣板大捷变成打大败,然后那份大礼还被某些不该知道的人窥见了,先帝便把这笔账全算在了陆家头上。”
“什么样的东西呢?”
“诏书。”
“废立太子的诏书。”
“所以小殿下你猜,先帝又是否猜到宣板大败的某些蛛丝马迹呢?”
“你要怎么证明你是陆家小子,否则我凭什么要信?”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信不信不要紧,反正就如同血爪案,真相如何,没人会知道,我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一块造假的令牌,不也是杀身之祸。”
“所以故人无所求,只求王爷不管信不信,不管看在谁,都救我妻一命,血爪案她什么也不知道,许氏是我养父不假,可言氏除了是吾妻,还是我母外家,我从小受到言氏照拂,尚未报答万一,求王爷了!”
“我曾记得,陆小说过,他外爷家姓言,可那样泼天大罪,言氏怎能不受牵累?”
“哈哈哈……怎会不受累,除了吾妻,总共活着的也不过那些不相干的三四人,不然小殿下以为我为何南来,为何投南,为何跟着邱将军一心归入右军,可是我现在却无比后悔,我原不该无凭无据,这样便站在你面前。”
“所以我不信,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
“那我妻……”
“陛下要的是许是夫妻,阁下以为我们能怎样保住她?”
“或许也不是全无办法。”
“义儿你……”
“只要许将军先死透在陛下跟前,淮阳王可否试试在陛下眼前,保住他们夫妻全尸?”
“元容你的意思是说?”
“许夫人到现在也没能醒来,若是重伤不治,王爷送一具尸体一个活人过去,陛下应该不会起疑吧?”
“按照陛下来说,若是我送两具尸体去,禁军应该会一人再补上一刀,以作万全,所以这一计要成,许将军他……”
“不妨……左右都是一死。”
“我怕是再也见不到王妃娘娘了,还真有些想念,娘娘做的藕粉桂花酒酿了……”
此刻,陈青暗暗握住韩晨的手,止不住微微颤抖,他少年时最好的玩伴,他父王最好的知己,前陈京门三万禁军金吾大将军陆勋,几乎是在宣板大败前后被判通敌,满门抄斩。
可当初还是少年的他,哭着哥哥父亲的同时,也常常坐在一起玩耍的回廊下,掉着眼泪,耳边回荡着,那孩子疯跑,每每呛着要吃桂花丸子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