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许方年站在当中,毫不犹豫的在靖帝面前将匕首插进胸膛的那一刻,还回首望了他一眼,那一眼使得陈青整个内心都揪起来,但靖帝只是面无表情的扫过一眼,吩咐道“让人来收拾干净吧。”
陈青这才上前对靖帝道“陛下,人始终是死在强盗手里的,尸体还是我们京府衙门去处置比较妥当的吧。”
“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就与你带回,厚葬吧。”
“臣遵命。”
出得皇宫时,陈青往后看了看,仿佛总觉得自己身后多了一双眼,就连埋葬许氏夫妻的诸多事宜都不敢怠慢,直到二人所谓“尸体”玎了棺停尸城外庵堂,那些眼线才逐渐散去,还好韩小义给许氏用的药,倒是让这女子擦掉白粉,起色越发恢复。
某夜夜半,陈青从棺材里救出朦胧醒来的许言氏,看着棺椁中静静陈尸的夫君,言氏抓着陈青的衣襟扑上来,大哭,大打,口口声声道“为什么不救他……他那么信你,他帮你打倒了周平,他一直那么信你,为什么?”
“夫君……你起来看看他……他早已认贼作父,哪里还是当年你认识的那个人,你信他,他却从来不会信你,陈青,九泉之下,纵使百年安稳,你又如何见得,你父,你兄,奴家虽是一届妇人,也断不要你来救我!!”
“夫君,萱儿来陪你了。”
“不要!”
“你要做什么,你放开!!”
“他愿意一死也要保住你,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呜呜呜……夫君,阿元表哥……”
一架马车,从此去,便是整个人都空了的言萱从此的天涯,而陈青心底也渐渐开始动摇,因为世上没有一场戏,一场欺骗能做到如斯地步,于是这一夜陈青不敢回家,不敢闭目,他喝了许多酒,坐在寒风的小院中庭,头默默靠在韩晨肩上,小声呢喃“言氏骂我,九泉之下,无面目见我父兄,阿满你说我会不会真是变成一个多年认贼作父的逆子啊?”
“即便是,也只怪坏人太狡猾,四哥你只是一片赤胆忠心为着大陈,你没错。”
那人星星眼,傻呵呵望着他,拉着他手臂笑开问“你刚叫我什么?”
韩晨笑“我听王妃和陛下叫你秀儿,我听尤先生叫你青儿,你叫我阿满时,说从此你便是我的家人,你字四秀,那么我从此便叫你四哥,可好?”
“甚好。”
陈青看着他,眼角都是笑,韩晨却不好意思起来,眼神想要回避,却被陈青硬托着下巴搬回眼前,四目相对道“我从今只是你一个人的四哥。”
这样心醉时刻,陈青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眼看那人越来越靠近,牵动韩晨心跳,谁知韩晨忽然用力推开就要吻上的他,含混道“你醉了……我去给你倒杯茶!!”
落荒而逃的人,转过院子的月洞门,脚步都有些踉跄,手捂着胸口,几乎疼到窒息,却只能咬牙默默,忍得连额上的青筋都暴突出来。
然而最不想遇见的人,偏偏此时经过,暗中喊一句“是谁?!”
“嘘,别喊,是我。”
“大哥,你这是?”
“义儿……先扶我……回房……”
韩小义自己还是伤号,扶着他大哥更觉不对,回房赶紧抓着他手臂,却奇怪,脉象没有丝毫异常,于是逼问“快说,那狗皇帝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这世间有什么毒是连脉象都不显的,你快说?”
“不是毒,是蛊。”
“蛊?”
“我只知是南疆贡品。”
“有何用?”
“不知道……”
“那你刚才?”
“毒发。”
“你捂住的位置是心口?”
“嗯。”
“算了,这东西我也不甚了解,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见郝叔。”
“见郝叔……”
“到这时候你还怕他知道?”
“他现在已经心乱,再加上一个我,只怕在陛下面前进退失据,再打草惊蛇。”
“好好好,那现在要不要小弟帮你请你的他进来,好好陪着你?”
“不,你帮我找个借口让他回王府住。”
“是,是,看你这事事为他着想的样子,我这亲弟弟都要酸了……脑子里竟冒出贤良这词儿来……”
“鬼贫……快去。”
“呀呀……恼羞成怒了……”
韩小义一溜烟去了,韩晨抚过渐渐平缓的心跳,想着,要是那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条小命都要没了吧。
陈青总是隐约不放心,随跟着过来,廊下遇见韩小义拱手道“淮阳王殿下。”
“阿满他是不是又病了?风寒?还是别的?”
“只是有些发热,才睡下了,要不王爷还是先请回,让我哥好好睡一觉。”
“我不会吵,只是想守着他。”
“可他向来睡觉浅,我看还是算了吧。”
“真的只是有些发热?”
“难道王爷还信不过我。”
“那……那好,我明天再来。”
“恭送王爷。另说一句,就算王爷衙门真的清闲如斯,也该做做忙碌的样子,也好让陛下缓缓对这小院儿的注意,要不这样的事儿,再来几回。怕家兄也不单单是风寒一场这么简单了。”
“本王明白了,你好好照顾他,告辞。”
其实在陈青心里,韩晨从来不是什么怕事儿的人,今天的举动未免奇怪些,莫不是应了陛下,真要把他推给周氏那样的女子?
次日见了郝大同,郝叔把脉半天,摇摇头无奈“我最不善用毒,却知道这蛊毒斜得很,昭皙你告诉我,这蛊叫什么?”
“叫无双。”
“你是说……”
韩晨点点头,郝大同便沉默不语。
“一品蛊毒不成双?我还没见识过呢,爹爹未知这位小公子是谁竟有这样的福气,那无双情蛊不是南疆王室才能享用的吗?”
“你个死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儿子云游,听得爹爹凯旋,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您还骂我?”
“你快来看看你韩大哥。”
“他就是您的新爱徒?作为我爹的徒弟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额……郝叔,这位是?”
“犬子郝仲业。”
“这位才是你爹的新徒,这是你韩晨大哥。”
“哟,你才是小师弟啊,我说呢,这就是鼎鼎大名的韩晨大哥,幸会。”
“仲业兄幸会。”
“既然是一品无双蛊,那也不用再看,此蛊无解,也可以说不用解。”
“什么意思?”
“师弟你是在问我,那叫声师兄来听听。”
“敢问师兄,此话何解?”明明知道这位年纪比他小很多,但为了自家大哥,还是拱手对着这小子喊师兄,那不情愿脸色,看着逗乐了郝仲业,笑着道:“小韩师弟你不必紧张,这虽说叫蛊毒,可也不是什么毒,毕竟一般药物对它无用,我说不用解,是说这无双蛊,是一品情蛊,情蛊,情蛊,只要不动情,清心寡欲,不做相思,十年八年那蛊虫自己也就死了,寻常也不是什么立竿见影的剧毒,不用怕。”
“十年,八年?若是不能做到清心寡欲呢?”
“呀,那就惨了,据说这情蛊,要数无双蛊最可怕,寻常只聚居在人心脏血脉中,以血滋养便能维持个十年八年,若是人心一旦激动,哪怕一小点波动心跳,这虫便能随着血脉啃噬人心,疼自不必说,关键还会消磨弄坏脏器,久而久之,人那是活活被折磨致死啊,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大哥这……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没你这位师哥说得这样明白。”
“韩师兄,难道就从来没有谁解过这蛊?”
“至少我从未听说过呀,但我一路,多听韩师弟你的大名,你或许有望做这第一人。”
“可我对毒了解不多,师兄可否教我。”
“嘘……你就不怕我爹生气啊。”
“郝叔?”
“你要学是你的事儿,我不会管。”
“是不会管,但会生气嘛,总说医术是救人的,可我炼毒,也从未杀一人啊。”
“所以师弟,教你可以,但你要发重誓,决不能用我教你的东西,谋害一个无辜之人,否则你心上人便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的心上人?!”
“是啊……快发誓。”
“韩小义对天发誓,绝不用郝师兄教我的毒术枉杀一无辜之人,否则……否则我心爱之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韩小师弟你迟疑了,莫非你已经有了心上人?却是那家小姑娘呢?”
韩小义只是一笑,投机心想,要天打雷劈,你恐怕要让老天爷到地府找阎王爷要人去了。
韩晨怕是看出他弟弟那点小心机,不觉一笑,又敬告老天爷,孩子小胡说八道,老天爷你可变见怪,也别忘了给我家娃配个贤惠善良,秀外慧中的伴儿,感谢,感谢!
却说老天爷,怕是见天坐在九天都要打喷嚏了,你道忙得多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