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拉着陆遗一起坠入地狱

  “哥。”

  陆遇之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察觉到自己的头脑逐渐清醒,四肢也不像前几日那般无力。

  伸了一个懒腰,陆遇之偏头看着月光透过窗子照到倚在一旁桌案上眯眼假寐的陆遗身上,给素来冷情的那张面孔平添了几分柔和。

  自他和哥哥解开心结后,这几日相处,他早已将哥哥心软的脾性摸个清楚。像哥哥这样的人,心太软了,也不知道如何被年轻的小皇帝盯上了。

  那小皇帝一次挑拨离间未成,达不到目的,往后定然还是要想法子折腾哥哥的。

  陆遇之这样想着,轻声下了床,随手拿起一件黑色的大氅小心盖在了陆遗的身上。这几日陆遇之半夜总病的严重,陆遗也大多时候只眯眼小睡一会。遂当陆遇之将大氅盖于他身上时,人便醒了。

  “遇之,可感觉好些了。”

  陆遗抬手去探陆遇之的额头,瞧见指尖一片温凉才放心收回了手。

  “哥,陛下说我中了水蛊,是么。”

  陆遗怔楞了一瞬,不知道小皇帝是如何得知这消息的。难怪对陆遇之的病这般上心,想必是听了市井中的传言,以为这蛊与自己有关,才急着来找陆遇之打探情况。

  “你确实中了水蛊。”

  陆遇之得了板上钉钉的答案,心也渐渐下沉,眼神愈发恍惚。

  “哥,我知道不是你下的蛊。可是,除了哥,还有谁能下这蛊呢?”

  陆听二字……分明就卡在两人的喉咙处,可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出这个答案。陆遇之紧紧攥住了骨节分明的手指,手心有点点殷红一滴一滴滴在他的脚下。

  陆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陆遗回答不了这个问题,陆遇之更回答不了,他也想知道为什么,陆听在府里素来不爱露头,见着谁都不敢多看一眼,大多时候都是缩着脖子躲在陆遇之后面。

  陆遇之以前以为,他虽然没有多大能耐,没办法给陆家带来多少荣耀,可陆家宅子不像其他公子小姐的家里,肮脏勾结什么手段都藏不住。陆听是庶出,性子软弱,他也不爱打压他,更多时候是把他当弟弟看的。

  旁人若是敢欺负陆听,他总要想办法给陆听出气的,虽然每一次,陆听都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陆遇之脑子里乱的很,心头也充斥着酸涩,他与陆听,自小一起长大,给人下蛊这事陆遇之是断断做不出来的。可是,为什么陆听就能狠心给自己下了蛊,中了蛊寻不到解药,便只能喝着至亲之人的血续命。

  “哥,这蛊是什么时候下的?”

  陆遇之艰难的开口,胸腔里阵阵隐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陆听对自己下手了呢?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吗?

  陆遗将他眼中的痛苦迷茫恍惚失望看的清清楚楚,遇之从小和陆听一起长大,大概对陆听是有情分的。

  “这蛊,在你身体里已有将近十个年头了。陆听不曾动手去激活蛊虫,只是你珍藏的许多古玩上,大多都放了那毒粉。”

  陆遗察觉到陆遇之的身子有些僵硬,但这些话,他早晚都要说给遇之听的。

  十年……已经有这么久了么?

  陆遇之耳朵嗡嗡直响,脸色惨白的坐在榻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哥,这是我寻来的蓝玉骰子,废了我好大的功夫。”

  “哥,这是我替你寻来的和玉鼎,花了我将近半个月的价钱。”

  眼前似乎又看见陆听总仰头冲着自己小心翼翼的笑,那眼睛里多少小心翼翼的讨好,或许还有蚀骨的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过才短短的一个月,父母接连离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竟给自己连着下了十年的蛊毒。

  “遇之,不哭了。”

  陆遗抬手去擦陆遇之眼角的泪,“陆家的人已经去找陆听了,等人找到了,你同他问清楚。”

  陆遗不知该如何开口劝他,毕竟……陆遇之和陆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堂,一起玩耍,一起在这座宅子里生活了许多年,他们之间有多么深厚的少年情谊?陆遗并不知道,他已经二十六了,陆遇之和陆听他们,在他眼里都还只是孩子。

  陆听之于陆遇之,或许就像卫倦之于自己一样。

  陆遗猜测小十四若是遇见这样被玩伴背叛的事情,会不会也像遇之这样伤心。他只是这样想,便觉得难过的很。半响,陆遗终是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陆遇之的发顶,找到陆听问明真相,是他唯一能安慰陆遇之的方法。

  “哥,若是找不到陆听……”

  陆遇之有些惶恐的抓紧了陆遗的袖子,眸子里满是不安。

  若是一直找不到陆听,他一辈子都要喝陆遗的血续命了。就算陆遗愿意那样做,难道他就真的甘心靠着陆遗的血苟活么?

  “遇之,我是你哥。”

  陆遗将人按在榻上,又拽了锦被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没关系的,哥不会放弃你的。哥愿意的。”

  不过是一个月一碗血罢了,他陆遗用一碗血换一个能相依为命的亲人,这买卖很是划算。

  他陆遗并没有什么想要的,师父总告诫他切莫贪心,他失了妹妹,失了母亲,知晓那种离去便再不回来的遗憾无论如何无法弥补,便只能攥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人朋友。

  朱安殿

  “陛下,已经很晚了。”

  李未拾坐在朱安殿外的石阶上,石阶上扔了四五个酒坛子。

  夏温立在石阶下,知晓小皇帝自从陆府回来了便脸色不好,可他也是老人了,总敢在适当的时候给出一句劝诫。太上皇将他安排在小皇帝身边,多是为了替那人多看顾着他的孩子。

  小皇帝脸上染着一片酡红,醉醺醺的冲着夏温摆了摆手,示意他走近一些。

  “小夏子,坐在我身旁。”

  夏温顿了顿身子,才屈膝跪在小皇帝身旁。

  李未拾有些不高兴,抬手使了些力将夏温拽到了自己身旁的台阶处坐着。

  “自从朕登基以后,总觉得你同朕疏远了不少。”夏温听着年轻的陛下说着这话,心头也凭生了一股子感慨。

  夏温不答话,李未拾也只是继续开口道:“朕身边能信任的人不多,你跟在朕身边将近八九个年头了,可知朕想要的是什么?”

  “陛下心思玲珑,奴才不敢揣测圣意。”

  李未拾听着夏温逃避自己的回答,自觉没趣,挥了挥手叫他离自己远一些,才捡起酒壶继续往自己喉咙里灌酒。

  他想要什么?他从前以为自己夺了老皇帝的皇位,便什么都有了。

  宋叙问他为何这般着急的动手夺位,其实,只不过是方醒同他下的赌约罢了。方醒赢了自己一局棋,他便提前动手做局了。还将陆遗拉下了水,陆遗这呆子,看着是用那些肉麻的情话搪塞他,可小皇帝知道,若是自己在丞相面前暴露了暴虐嗜杀的性子,丞相必然不肯再做自己的挡箭牌。

  陆遗心软,但性子倔,说什么就是什么。十年前他答应陆遗会做一个明君,陆遗便冲着这一句话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他送到这个位置上,可人心易变,他在冷宫里呆了那么多年,被无数人踩着脊椎骨趴在地上当狗一样凌辱,早就不是当初的十四皇子了。

  众生欺他,他便要站在权利的巅峰杀尽众生。

  众生不曾怜悯他,他也不会有丝毫手软。

  陆遗将他捧到这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是想要他做众生的救赎,可他尝到了肆意杀掠的痛快,只想做让众生畏惧的魔。

  而陆遗,便是他手里的屠刀。

  他想杀谁,陆遗就要将刀尖指向谁;他想剐谁,陆遗就要乖乖听他的话剐了谁。

  陆遗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么?待他哪日成了堕入地狱的鬼魔,他也要拉着陆遗一起坠入地狱。

  “夏温。”

  李未拾冲着夏温冷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将李旸找回来,别再耍花样。”

  夏温背着他玩那些悲天怜人的花样,莫不是真以为他不知道。当真是跟在陆遗身边跟久了,自己的主人是谁都忘了不成?

  “否则,朕将你的腿骨一寸寸的敲断。”小皇帝一字一句的说。

  夏温被小皇帝眸子里的戾气看的腿软,这位主的性子从来都是阴晴不定的。他看多了陛下同丞相撒娇使软,竟差点忘了这小魔王的本性。

  不成,还是要尽快将丞相给叫进宫里来,不然,这位主总发疯,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南疆泾河

  “喂,姓宋的小崽子,你去哪里了?”

  宋叙刚将自己从河里捞出来的文弱书生藏进了自己的营帐,就被喊去问话。

  此时此刻,宋叙庆幸自己因为方醒的缘故有了一个独立的缘故,才好将那人给藏起来。也不知道那个漂亮书生什么时候才会醒来,醒来就赶他走,宋叙打定主意要将这个麻烦的身体赶紧养好。

  “你发什么呆?头子问你话呢!”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腿上传来,原来是一旁的士兵看着他发呆,抬脚踢了他一脚。

  宋叙咬了咬牙,忍着胸腔里的怒火,他在皇城可还未受过这样的委屈。敢这样对他宋小将军的人,坟头草都不知道长了多高了!

  “回大人,我去河里叉鱼了。”

  罢了罢了,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不同这群人计较。若是他爹知晓自己在军营里这般娇矜的样子,说不准还要嫌弃他丢了宋家的人。

  “叉鱼?”

  为首的那人绕着宋叙走了一圈,不怀好意的眼神直在他腰间打转。

  “是饿瘦了些,不过,私自出营可是有违法令的。”

  宋叙被这人的眼神恶心到了,只觉得胃里酸水直往上冒。

  “你这般瘦弱的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那五十大板。”

  宋叙闻言狠狠的瞪着这说话的大汉,心里却在直打鼓。他不会还没有等到降服落辞山草寇头子,便被五十大板打的丢了命吧。

  “还请将军饶命,我以后不敢再犯了。”

  那大汉盯着宋叙的眼神直冒绿光,营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想要我饶你,也不是不可以。”

  宋叙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恨不得要抬手将他那双眼珠子给挖了。

  “你在干什么!”

  一人身穿盔甲从外走来,洪亮的声音正是从那人口中传出。

  那大汉当即收回手,屈膝跪拜。

  “参见秦将军。”

  小剧场:

  新皇:我要做众生的魔!

  夏温:丞相救我!

  陆遗:中二少年毛病多!

  新皇:(委屈巴巴)那我要拉着丞相一起坠入爱河……

  作者:哈哈哈我不知道为啥想笑,不觉得小皇帝就是个中二少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