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朕……不会杀你的

  陆遗昨夜睡了没有褥子的床,早起咳嗽了两声,不以为意,得知了纪宣已经被小夏子安置好了去处,便跟着工部的人去疏导河道,晚间竟是病的更重了,整个人精神萎靡,双眼胀痛,嗓子嘶哑的发不出声,身上更是烧的滚烫,活像个火炉一般。

  “朕给你找了好几批大夫,怎么还不见你好。”

  陆遗躺在床上,李未拾瞧着病重的丞相偶尔歪着头伸手轻轻捏着自己的手,这人自己都烧糊涂了,还抓着自己不放。

  李未拾还从没见过陆遗生病的样子,以往总见陆遗手里提着剑,或者持着长戟,一副杀神的样子。可这人,怎么身子这么不顶用,说病倒便病倒了。

  “陛下,外头来了一个大汉,说自己能治好宰相的病。”

  陆遗此次得了伤寒,这并不是小病,南疆涝灾情况危急,更没有多余的药材,工部的人又以为是丞相借着患病推脱疏导河道之事,各自暗中诋毁陆遗。李未拾知道陆遗的病多半是因着自己折腾出来的,又急急寻了好几批。现下见有人来毛遂自荐,当下将人带了过来。

  “怎么是你?”

  李未拾唤着那大汉抬起头,正是前段时间劫持陆遗的那群人的头子。

  “你南疆氏族的人的生死都捏在朕的手里,还是少耍一些花样,治好了丞相,朕重重有赏。”

  那大汉低头应声,才走进了里屋,在陆遗的床前站定。

  陆遗本就病的迷迷糊糊,恍惚间又瞧见那大汉殷红的双眼,一时间竟像是受了什么蛊惑般,渐渐失去了意识。

  “狗官,我不杀你,只叫你尝尝这蚀骨挠心的疼。”

  那大汉从怀里掏出了锦盒,一个血红肥胖的蛊虫顺着苍白的手指渐渐往袖口里爬去。

  “你在干什么?”

  李未拾瞧着里间半天没有动静,又疑心那大汉会暗自动什么手脚,虽说陆遗早晚是一枚要丢的棋子,可现在并不是丢弃他的时刻。

  他疾步走进里间,正看到那蛊虫顺着陆遗的袖口钻了进去。

  那大汉听见李未拾的吼声,才刚一回头,被李未拾一脚踹向心口,撞到一旁的墙上,吐了一口血。

  “朕警告过你不要乱动手脚。”

  蛊虫入了陆遗体内,已然开始活泛在筋脉当中。瞧见陆遗从脖子开始泛起了红色,李未拾死死的盯着那倒地的大汉。

  “你给他下的什么蛊?若是现在解开,朕还可以饶你不死。”

  李未拾抬脚捻着那大汉的脚脖子,直听见筋骨碎裂的身影。那大汉痛的满头大汗,却红着眼冲李未拾冷笑。

  “这蛊,往后会日日夜夜的折磨他,不消半月,他就会从里到外化成一滩浓水,连一点尸骨都留不下。他杀了我阿爹,就该为我阿爹偿命。”

  李未拾闻言,气冲冲的叫小厮提了几个南疆氏族的人,将那大汉亲自压在庭院门口。

  “你不解蛊,那就看着朕把他们一个个都杀光。”

  那大汉似乎怕了,依旧狠狠啐了一口血,“你们两个暴君狗官,早晚都要落得不得好死的地步。”

  李未拾冷笑,庭院里的侍卫已然挥刀了解了一个老汉。

  “朕可不畏惧什么暴君之名,你大可不给他解蛊,我倒要看看你们南疆氏族能有多少人。”

  眼看着侍卫抬起刀又要砍下一个老汉的头,那大汉咬了咬牙,喘着粗气道:“我解。”

  李未拾将人拖进了陆遗的床前,瞧着陆遗面色更是绯红,拖了一个椅子坐在一旁盯着大汉。

  该死,若不是他一时不察,叫这大汉钻了空子,现下陆遗又要被折腾一番,也不知道这身子骨要什么时候才能好。他离开皇城已久,此番出来正是为了抓住张氏在南疆的爪牙的把柄,既然得了南疆氏族的伏罪文书,回去正好借着这个整治一番张氏手底下的官吏。陆遗的身子骨再不好,他便等不及了。

  他这样想着,又怒气冲冲的瞪着那大汉开口催促道:“怎么还没有好?莫不是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陛下,这两种蛊解了还需废些功夫。丞相中了傀儡蛊,又中了我方才下的痛蛊,两个蛊融在一起,解起来有些麻烦。”

  这南疆氏族果然是精通蛊术,竟是连陆遗中的什么蛊都症了出来。只是这傀儡蛊,是他防着陆遗的一手好棋,万万不能解的。

  新皇望着意识不清的陆遗,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解了他的痛蛊。”

  那大汉冷眼瞧了一眼床榻上的陆遗,心中无比痛快。这人中的傀儡蛊,必是皇帝为了防着他的,听了皇帝的话更是印证了自己心里的揣测,傀儡蛊和痛蛊一旦融为一体,那离这人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陛下,两个蛊融为一体,同生同灭,没法单独解除。若要解,便是一同解去。”

  那大汉将李未拾眼里的迟疑看的清清楚楚,知晓皇帝是对陆遗杀不得也放不下,对床榻上的那人更是生出了嘲弄之意。

  他倒要瞧瞧,这人在手握生杀予夺的帝王心里,有多重的分量。

  “朕并不想要他死。”

  年轻的帝王立在陆遗的床前,脑子里满是这些天同陆遗相处的画面。这呆子,总是一直在动摇自己的杀念。他李未拾这些年,想杀一个人便杀了,还未曾有过这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但朕……也不能放了他。”

  “你懂我的意思么?”

  李未拾弯腰冷冷的望着那大汉,“除了一同解蛊以外,你还有什么办法能救宰相?若你有办法,朕可以许你荣华富贵!”

  那大汉垂头,嘴角却是扬起一抹冷笑。

  啧啧,帝王果然是无心之人。

  “陛下,草民还可以用法子一直压制丞相身体里的两个蛊,可是三个时辰内一旦不解蛊,两蛊交融于筋脉血液中,便永远解不掉了。陛下,可要三思。”

  瞧瞧吧,面临选择的时候到了,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帝王在三个时辰内会不会改变决定呢……

  房间里的两个人一跪一立,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年轻的帝王立在窗前不知道想了多久,才低声开口。

  “他的身子骨能撑多久?压制的话?”

  那大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挂起了一抹谄媚的笑。

  “用草民的法子一直压制着,大人的身体会一直安然无恙,只是会体质虚弱。”

  体质虚弱,五感渐失,不足一年,最后浑身筋血逆行,痛挛而死。

  他想亲眼看着陆遗死,后面的话自然不会说给皇帝听。

  “那便动手压制吧。”

  李未拾看着立在一旁的漏斗,正好已经转了三周。时辰已到,陆遗,我是个没心的,但只要你不忤逆朕,朕永远不会对你下杀手的。

  朕,永远不会杀你的。

  大汉隐去眼中的恶意,“陛下,只是这往后,草民只怕要一直跟在大人身边,以便用药物安抚大人体内的蛊。”

  新皇收回了目光,呼出一口气。

  “往后你便易了容,跟在小夏子身后,不要让丞相察觉,朕自会保你不死。”

  不知道那大汉用了什么法子,陆遗的烧果然退了,额头上也渗出了汗。

  晚间,陆遗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瞧着李未拾躺在自己胸口,一双手臂像八爪鱼一样将自己缠的死死的,压住了心口,怪不得他方才做了一场噩梦。

  陆遗稍稍动了动麻了的手臂,李未拾便被他的动作惊醒了。

  “陆遗,你醒了。”

  小皇帝看着这迷迷糊糊了好几天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瞳孔澄澈温柔,抱紧了自己,心下涌起了丝丝雀跃。

  “让朕瞧瞧,还烧不烧?”

  小皇帝眨着清亮的眸子,将自己的额头紧紧贴着身下人的额头,感觉到一丝丝凉意,才将整个人都缩进了陆遗的怀里。

  “小十四,今日怎么粘的我这样紧?”

  陆遗恢复了几分精神,想去吻他的鼻尖,又想起自己得了风寒,才伸手轻轻推了推李未拾。

  “离我远些,怕给你染上了。”

  小皇帝不理会陆遗的话,又将人抱紧了几分。

  “陆遗,你永远不会背叛我的,对吧。”

  陆遗低声的笑,不知道小皇帝整日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小皇帝是他整整惦记了许多年的人,如果没有太大的变故,他或许会永远陪在小皇帝的身边。他在来皇宫之前就想好了,他想陪着这个人一直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的尽头去。

  若是哪一天他选择了背叛,那这么些年的惦记,岂不都成了笑话。

  “陛下,你不要总这么惶恐。臣离宫之时,便说过我们来日方长。这么些年过去了,陛下没有忘记与臣的约定,臣也没有忘记。”

  陆遗抬手又去揪小皇帝头上有些凌乱的呆毛,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去安慰他。

  “小十四,别怕,我不会背叛你的,别总这样怕。”

  小皇帝闭着眼不敢看陆遗的眼睛,心头有些酸涩,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都怪陆遗这厮,整天同他说一些肉麻的话。

  漆黑的夜里,二人相拥而眠。

  陆遗再醒来,窗子外头天光大亮。床榻一旁已是一片冰凉,枕头脚下压着一张纸条。

  “陆遗,朕走了。尽快处理好南疆河道之事,朕等你回来。”

  努力压下心头的酸涩之感,想起昨夜小十四趴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叫陆遗又觉得好笑。

  原来昨日同自己那样扭捏,竟是决定一个人先撇下自己跑回皇城了。

  也好,小十四来南疆也受了不少的苦,他也不想让陛下总陪着自己吃这些苦。

  “大人,方才工部的人来禀,河道已经疏导的七七八八,还请丞相一同去商议灾后重建的事。”

  陆遗穿好了外衣,发现面前的小厮是个新面孔,轻声问了一句:“我从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那小厮将头垂的更低,“奴才是陛下派来照顾大人的。陛下担心大人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奴才又懂一点药理,才叫奴才仔细帮着大人调养身子。”

  陆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小十四是被自己这病吓着了么,他自小在隐山习武,哪有那么容易生病。

  也罢,早些处理好南疆的涝灾,便赶回去见他吧。

  小剧场:

  小夏子:奴才一日不跟着,陛下就开始作了

  李未拾:虐最狠的夫,哭最深的海

  作者:每天都吐槽小皇帝,今天为他说一句,他自小受尽磋磨,性子狠厉,自私狠辣,我不维护他,但是他真的是爱而不自知!后期追夫哭的很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