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南境以南近日雨灾连绵不绝,该是你们工部的人疏导江河不及,以致水淹稻田,庄田半毁。怎能推卸责任,借张氏之死怪宰相触怒天地。朕瞧你们这群废物,只会推诿责任罢了。”
陆遗立在朝堂下首位,只是弯腰捡起了新皇一怒之下摔在殿内的文书。草草翻看,多是弹劾他这位新晋宰相的。陛下借他的手杀了废太后张氏,引得张氏一族震怒,不仅朝堂上频频上奏弹劾他,私底下也给陆家的一些商铺使了不少的手段。
他刚掌权,陆家内部本就对他颇多异议。眼下又被张氏打压,族中老辈对他很是不满,私下多番接触陆遇之,大有另立新主之意。
陆家内忧外患,他已多日未睡过一个好觉了。
“陛下,臣以为先是想出法子快速疏导江河要紧。既然张大人认为此事与臣有关,还请陛下特许臣去参与疏导河道之事,万万不能耽搁以致民力受损,于南境无益。”
李未拾居高临下的望着弯腰躬身的陆遗,不知在想些什么。沉思了一会儿,才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劳宰相走一遭了。”
陆遗下了朝,被小夏子唤去了朱安殿。
“陛下,你这是……”
陆遗望着身穿便装的李未拾,眸底渐渐升温。
“朕怎么舍得叫宰相一个人去干苦工,所以打算这趟陪你一起。瞧瞧,朕换的这一身好不好看?”
李未拾身着一身青衣,领口绣了青色的竹子,像是个文弱书生。
陆遗伸手将人拽进了自己的怀里,额头相抵,连日疲惫低沉的情绪一扫而空。
“好看,陛下穿什么都好看。”
李未拾瞧着陆遗眼底下的两团青紫,眼神愈发揶揄。
“让朕瞧瞧你眼下的黑眼圈,若不是朕执意要你杀了张氏,你也不会被如此针对。陆遗,你别生我的气。”
新皇状似心疼,眼底却瞧不出什么情绪来。陆遗这呆子,最爱听他讲这些傻兮兮的话哄他,好哄的很。
宰相大人闻言果然嘴角扬起了一抹笑,从怀里掏了一支白玉簪子,捞过李未拾一头青丝婠成一个结,白玉簪被小心插进了青丝里。
“这簪配你,最是好看。”
新皇不以为意,并不将这话放在心里。陆遗给他送的玩意儿多的很,这白玉簪子不过是其中的一件罢了。
“走了走了。”
二人一同登上了马车,出了宫门。
“小未拾,我们这是去疏导河道,并不是游山玩水。”
陆遗有些无奈,看着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明明说好了是陪他赶赴南境以南疏通河道,怎料这位年轻的新帝经过皇城的街道,便将他拉下马车买东买西。
李未拾此刻没了皇帝的架子,眼里泛着光,扯着陆遗的袖子撒娇。
“公子,这些东西我小时候都没见过,你就给我买一些回去吧”
一旁的商贩瞧着这样灵气的小公子扯着人袖子撒娇,看着委屈巴巴的,直叫人心痒痒。
“公子,我瞧你旁边这位小公子喜欢这皮影人喜欢的紧,您便买一些回去吧。”
二人此时皆穿常服,可言行举止亲密无间,叫旁人看了还以为是公子和他的男宠。
“好啦好啦,我都给你买,你呀!”
陆遗无奈的点了点李未拾的额头,眼里尽是宠溺,叫小夏子将整箱皮影小人都搬上了马车。
李未拾咬了一口手上的糖人,才心满意足的被陆遗拉上了马车。陆遗看他一上车便眼巴巴的翻着箱子里的皮影,碰到十分喜欢的一双眼都直发亮,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来。
小未拾少时生活在潮湿阴暗的冷宫里,想必是没有出过宫的,也难怪对这些小玩意儿喜欢的紧。他打定主意,往后叫卫倦多寻些稀奇的玩意儿带进宫去。
马车行出了皇城,突然停了下来,闭眼假寐的李未拾皱着眉往陆遗怀里钻。
“小夏子,怎么突然停了下来?可是遇到什么人了?”
陆遗将怀里的李未拾搂紧了几分,给他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瞧见他眉头渐渐展平,才低声隔着帘子询问赶车的小夏子。
“公子,救救我吧,救救我吧。奴家以后一定给公子当牛做马。”
帘外隐隐约约有女子的啜泣声传来。
“陆爷,那女子声称被人牙子拐进了青楼,现下刚逃出来,正被一群大汉围着。”
陆遗闻言,皱着眉掀开了马车帘子。
“拿了钱给那些大汉,将人……”
还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那女子衣不蔽体,披头散发的仰头与陆遗的目光对上。
怎么……那么像!
梨宝,是他的梨宝么?
那群大汉将那女子拦腰抗在肩上眼看着就往远处走去。
“小夏子,将人买下来,给些银钱叫她好好安置吧。”
陆遗犹豫了片刻,终不打算将人留在自己身边。他一定是糊涂了,只是一张长的相似的容貌罢了,并不是他的梨宝。
“陆遗。”
李未拾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盯着陆遗的脸庞意味深长的冲他笑,随即仰头在他嘴角轻轻印上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怎么醒了?”
陆遗收回了目光,替李未拾整理了略有些凌乱的青丝。
“陆爷,奴家是瞧着你呀,真真是个大善人。那些背地里称呼您为黑心陆郎的,奴家都替你冤得慌。”
李未拾似乎在有意逗弄陆遗,嘴里更是什么虎狼之词都敢往外蹦,直叫陆遗的脸红到了脖子跟儿。
“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词?”
陆遗红着脸用袖子去堵李未拾的嘴,“往后别再这样说。”
到底是个二十岁的小孩,真是不知羞!陆遗这样想着,竟觉得自己有些老了。二十岁,对他来说,小未拾可不就是个刚弱冠的小孩儿吗。
李未拾垂着头,睡意褪去,又去扒拉箱子里面的皮影小人。他将废公主李旸放出来,陆遗看到那张酷似陆茯梨的脸,果然不加防备。
陆遗果然是个好坑的傻子,就像这箱子里的皮影人一样。再好看再精致有什么用?不过是别人手里被线绳操纵的傀儡,戏台子上的跳梁小丑罢了。
“陆爷,那姑娘不肯走,奴才都劝了好久了。”小夏子苦哈哈的来跟陆遗禀报。
“叫过来我瞧瞧,是什么样的人叫我们的陆大善人救了?”
李未拾挑了挑眉,就这手里的扇柄跳开了帘子。
那女子衣不蔽体,身上的白衣破破烂烂的,都是鞭子的印记。不等她跪下谢恩,陆遗便将手边的黑色斗篷扔到了遍体鳞伤的她身上,将那泄露的春光遮了起来。
李旸看着自己身上的斗篷愣了一下,泪眼朦胧的看了陆遗一眼,察觉到了一旁李未拾的目光,又赶忙低下了头。
“小女的家人因着前段时间的涝灾与小女走失,才被人牙子拐来进青楼,多谢公子相救,否则小女被抓回去只怕是要被妈妈活活打死。今日是小女子走了大运,还请公子收留小女,小女什么都愿意做。”
陆遗皱着眉,无意识的攥紧了袖摆,神色悲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瞧着她像个好的,你既救了她便是缘分,咱们便好人做到底吧。”
李未拾放下了帘子,晃了晃失神的陆遗。
“就听你的。”
陆遗长叹了一声,伸手去揪李未拾头上翘起的呆毛玩。
“你别总揪它,我都怕你给它揪秃了。”
李未拾嘟囔着抱怨了一句,又将脑袋缩进了陆遗的怀里假寐。小夏子扶着李旸进了新的马车,两辆马车朝南境以南的南疆缓缓靠近。
等到李未拾再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嘶”
他四下望了望,脸色有些阴沉。陆遗这是从哪儿找的客栈,床板也忒硬了些,睡的他腰疼。
他正发着起床气,陆遗已经端了酒菜走近房门。
新皇撇了撇嘴,翻身背对着房门闭眼假寐,他现在烦着呢,不想见陆遗那厮,谁让他找了个这么差的客栈。
“小未拾,起来吃些吧。”
陆遗将酒菜放在桌上,才打了热水打算用热毛巾替李未拾擦擦脸。
小未拾多大了,还同他玩装睡的小把戏。
陆遗看着床上的小公子扑闪扑闪的睫毛,眸子里闪烁着狡黠,伸手捏住了李未拾的鼻子。
李未拾的脸色被憋得通红,张开眸子瞪着床前的陆遗。
“你大胆!”
陆遗知晓他有起床气,并不打算应声。
李未拾擦过脸后,起床气也被消的七七八八。
又撇着嘴委屈巴巴的拽着陆遗的手给自己揉腰。
“你就不能让小厮给我多加一层褥子,我的腰被咯的生疼,陆遗,我瞧着你就是故意的。”
陆遗轻轻给怀里的娇公子揉着腰,揉的李未拾舒服的直哼哼。
“我已经加了一层了,褥子睡软了,对腰不好。”
李未拾一听,有些不乐意,咬着牙炸毛的抬脚给了陆遗一脚,正踹在陆遗腰上的白纹玉佩上。
“你腰才不好。”
陆遗将猫着腰的李未拾从床上捞了起来,笑着给他穿鞋。
“臣的腰好不好,陛下难道不知道么?”
李未拾:“……”
正准备敲门的小夏子:“……”
小剧场:
工部尚书:陛下派的人怎么还不来?
正在陪新皇逛街的陆遗:……
李未拾:这个,这个,这个,我全都要了
小夏子: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作者:宰相和新皇虽然不擅长搞事业,但会说虎狼之词!
所以这样的你们喜不喜欢(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