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夜难安枕、茶饭不思

  月皓纭是笑得畅快了,只是难为了远在月落都城的几位忠臣,俱都为了当朝天子的失踪而夜难安枕、茶饭不思!

  四天前,一大清早就前来应卯的官员们突然被告知,皇帝身体微恙,今日免早朝。借口虽然冠冕堂皇,但一个比一个精明的文武精英们如何猜不出那是月皓纭心中有气呢!要不然干嘛非得等他们都集结完毕了才通知,摆明是要摆他们一道,让他们空跑一趟!

  几个老成稳重的尚书们不由面面相觑,看不出稳重冷静的明腾帝居然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怀了,虽然一向聪明成熟,但月皓纭到底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点血性也是正常的。如果事事都表现的暮气沉沉反而不美。

  也罢,将心比心,若是被逼婚的人是自己,怕是也会反弹一二的,更何况是那一直高高在上的皇帝?反正按月皓纭一贯的心性,估计也做不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偶尔闹闹脾气,可以容忍、可以容忍。

  于是大家伙了不起捻捻胡子、抓抓头皮便打道回府了。该补眠的补眠,睡不着的就先去各自的衙门办公,泡杯清茶,感受一下墨夜城清晨的幽静也是一种别样的体验不是!

  不过如此悠然的心情只保持了一天,次日早朝,风云色变——

  在星夜大殿按位次排好站队,高悬的龙椅却迟迟没有迎来它的主人。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手捧圣旨的白仁嘉才踱着方步前来颁旨。

  惊闻月皓纭居然前一天就已经离宫,郑相国和慕容尚书俱都气极反笑。活了一把年纪,纵横官场所向无敌,临老却踢到了这么大一块铁板,让个足以当自己孙子的年轻后生摆了一道,除了相对苦笑,两个老朋友还能做什么?

  没有费心再安排人去追,想也知道皇帝和上将军两个人轻装上路,必定一路快马加鞭,追是追不上的了,还是想想等他回来怎么应对吧!别以为这样两手一甩就能轻易脱身,他们既然可以逼迫他第一次,自然也能算计他第二次!

  但饶是两个老狐狸如何精明,也没能料想得到月皓纭这次施得乃是一石三鸟之计,硬生生还为自己争取了十天逍遥自在的日子。说不得,皇帝玩手段是越来越有一套了啊!

  既然天子都已经跑得没影了,圣旨又嘱丞相监国,郑醒之无法,只能暂时挑起这副重担。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每每月皓纭出征或者外出巡视的时候,都是由手段老辣的郑相国负责朝堂上的诸般事宜的,倒也算得上得心应手。

  虽然一切都井井有条,但他和慕容承渊还是特地联袂进宫向白公公打听皇帝是否有联络,奈何白仁嘉只是笑呵呵的一问三不知。言下除了一再对两位老大人的辛苦予以“诚挚”的肯定和慰劳外,没有任何有实质意义的话语。望着两老失望离去的背影,大总管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啊!

  不过白仁嘉的得意也只保存了不到两天。第三日午夜抵达皇城的单人一骑,足以掀起震动朝野的轩然大波。御前侍卫长穆征,连夜入宫请见大内总管,且一刻钟不到,年近七旬的郑醒之也被从相府密召到了御书房。

  “你是说——陛下失踪?”郑醒之从不服老,但今天他却宁可承认是因为自己三更半夜被从被窝里挖出来,以至于老耳重听,所以才听岔了穆征话语里的意思。

  一身风尘的黑脸大汉在这秋末初冬的季节满头俱是大汗,昂扬的身躯整个跪在地上,额头更是抵在御书房的金砖上不敢抬起。听闻郑相国的反问,他咬牙将事情的经过再说了一遍:

  “……当时情况混乱,属下好容易勒住马之后,即刻返回原地寻找陛下的踪迹。其他侍卫不久后都陆续会合,唯一因为坠马受伤的金岚侍卫,后来也被属下等搜寻发现,唯独陛下下落不明!”

  “据老夫所知,你们不是陪同陛下南下劳军去了吗?怎么会到了都城更北面的冷夜山庄去?!”郑醒之急得连连跺脚,指着穆征的手指直发抖,“给本相说实话,否则立斩不赦!”

  “丞相大人恕罪,”见郑醒之气得不轻,白仁嘉叹息了一声,上前一步虚扶住他,“穆征没有说谎,陛下只派了罗上将军一人南下,自己则微服去了冷夜山庄狩猎。本来只想暂时避开……避开那个国事清静一下,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意外啊!”

  白公公这话说得圆滑,不仅肯定了穆征的说法,也隐隐点出了皇帝是被某些人“逼”走的事实。搞得老谋深算的郑醒之除了连说了几句“胡闹”之外,也不好意思多追究下去——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是假的,就是要清算也得先把人找到不是!

  “穆侍卫,后来发生的事情,也一五一十地和丞相大人说!”

  “是!属下在寻了一个时辰、仍未发现陛下的行踪后,立刻遣人回行宫,连夜召集人手赶赴森林。一半包围陛下失踪的所在,严禁任何人进出;另一半则在外围继续搜寻,只是那片森林占地广袤、地形复杂,直到属下离开山庄回都城之时,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所以你连夜回来搬救兵?”郑醒之捻着长须叹息,不愧是陛下亲自挑选的贴身侍卫,这种情况下都没有失了方寸,知道凡事的轻重缓急,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最正确的一条路。“是否惊动各地府衙驿站?”

  “未曾!属下带了两匹马出来,连夜兼程,中途未曾入驿站换马。”

  “很好!”郑相侧了侧身,“劳烦白公公封锁宫门,并传本监国令,严禁此事传扬泄露出去!”

  “奴才理会的!”拱手领命,白仁嘉走得极其干净利落,兹事体大,一刻都耽误不得。

  “穆征,”郑醒之精明的老眼眯了一眯,“你先起来说话。”

  “属下、属下不敢!”身为御前侍卫,皇帝下落不明,自己却大摇大摆地安全回来了,若是碰到蛮横一点相国、昏庸一点的朝廷,怕是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