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倒是佩服，月皓纭却硬生生被凌儿的这句“顶撞”冲得呼吸一窒，如虹的气势不由地泄了下来。双手握拳再分开，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们都先下去吧！白公公，吩咐他们去多搬几个火炉进来！”
“奴才（奴婢）告退！”知道皇帝这是在清场，虽然不是对凌儿不担心的，但毕竟没有一个人有胆子拖延，当下一一鱼贯走出。
直到最后一个退出正殿的白仁嘉将殿门掩上，月皓纭方满脸不赞同地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女子：“凌儿，你答应过我什么？为什么等在宫门前，你知道那里多冷吗？”
相对于他的气急败坏，凌儿却是一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眨巴着大大的杏眼，不明所以地回答道：“凌儿只是在等茉莉回来啊！”
等茉莉？月皓纭一愣，他还以为凌儿是在等自己。心不自觉地一沉，他没有发现自己的浓眉开始起皱褶。“茉莉去哪里了？”
“她到书库帮凌儿找书去了！”
“找书？”他听芙蓉她们提过，凌儿空闲的时候挺喜欢看书的，但也仅此而已。某人废寝忘食的“恶形恶状”，宫女们并没有在月皓纭面前嚼舌根。“什么书这么重要，非得等在殿门外不可？”
“关于书法的，”即使被明腾帝拥在怀中，但她的眼睛却仍时不时地往殿门外的方向瞟着，“凌儿想学书法。”
眉峰皱到一半便被硬生生地改成上扬的动作，月皓纭讶异地挑眉：“为什么突然想学书法？”
定定地看了他半响，凌儿笑了，只是不知为何，她此刻的笑容中却隐隐透着几分他不怎么熟悉的成熟理智：“没什么，就是想学……”
尽管表面上看来天真单纯，但她却拥有一颗异常敏锐和聪慧的心，缺少的，不过是世故的历练而已。然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也正是这一点，才令她得以拥有一种能比任何人都快地抓住事物本质的天赋。
凌儿入宫的时间不算长，却已经足够让她明了自己必须拥有什么，才能陪在月皓纭身边。她并非贪求的人，她只是想陪在他的身边而已，只是这样而已……
“凌儿！”月皓纭并非普通人，对她口中的诸多隐情又岂能听而不闻？“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没有啊……”
“凌儿不相信我吗？”
“当然不是，我——”无奈地瞥了月皓纭一眼，她抿了抿唇，终于道出部分，“凌儿今天看了镇南王的一幅字，才会突然想练习书法的。”
尽可能避开提及前往御花园的事，在凌儿想来，皇帝为了她候在殿门口就那么生气了，要是知道她离开静夜宫，还不得……不行不行，她绝对不能害了芙蓉、茉莉她们！
倒是月皓纭听了她是“解释”之后，多少有些恍然，在书法上师从冷戎的他，自然明了老师的字确实有这等魔力啊！“原来如此……何必舍近求远，朕教你啊！”
月皓纭的书法已卓然而成大家，并不输于镇南王；之前茉莉也曾说过可以请他教导凌儿。但不管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把这句话当成一句戏言而已——日理万机的明腾帝哪有空搞这些风花雪月？谁想他此刻竟自己提了出来！
凌儿唇角的笑容突然变得更加美丽起来，仰头，她将额角抵在月皓纭的侧脸上，几不可辩地轻轻摇了一下：“纭哥哥那么忙，凌儿不过初学，先临字帖就就好！”
“胡说！再忙，陪凌儿一起练字的时间总有！”佯怒轻斥，他脸上笑意浓浓，从近在咫尺的如玉脸庞上一连偷得好几个吻。
“纭哥哥……”软糯地低吟，她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触，“凌儿什么都不会，是不是很没用？”
“又胡说！”
“才没有！琴、棋、书、画，我全都一窍不通；芙蓉她们说了，国都中的闺秀都会这些的！”
——所以，这才是她突然想学书法的原因？！
月皓纭心下一凛，天真纯良如凌儿，断不会莫名关心这些有的没的。看来是他对宫娥们的关照过于轻描淡写了，竟使得她们在凌儿面前如此“搬弄是非”！
“知道不，只有那些不讨人喜欢的人，才不得不学这些无聊的东西；朕的凌儿如此可爱迷人，”他探手往她小小的俏鼻上点了一下，“又何必花这个时间！”
经过这一个多月时间的相处，明腾帝说甜言蜜语的本事直线看涨，和往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身为其好友兼臣子的罗廷玉如果看到了，八成会惊得下巴都掉地上不可！可惜，远赴南域的某人如今是没这个机会欣赏月皓纭的“进步”了……
但凡女人，听到这种话没有不感到窝心的，即使是早已习惯了空山幽寂的凌儿。曾经的冷清冷心早就不知道被抛到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去了，一颗芳心全系在月皓纭一个人的身上，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所牵引、跳跃着。
眼睛闪烁着晶莹，笑容却甜腻得不可思议，她极其轻柔却又极为坚定地说道：“无论如何，为了纭哥哥，凌儿还是想试一试！”
“凌儿！”以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躯体的力道紧紧拥住怀中的小人儿，月皓纭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方能稳住自己周身的轻颤。他起身，顺势抱起凌儿，高声唤着白仁嘉的名字。
闻讯赶来的大内总管在听了皇帝的几句吩咐后匆匆忙忙地告退。月皓纭也随即抱着凌儿移驾，随手挥退其他一干侍卫宫女，只留了穆征和芙蓉在旁随侍。
“纭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凌儿被他护在怀里拥得紧紧的，没有让任何冷风侵袭到。见他走的如此大步流星，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清夜池。”
虽然不知道月皓纭口中流泻出来的这个名词所代表的意义，但这却并不妨碍凌儿对这个充满诗意的地名的喜爱。这三个字听在耳中就宛如滴落于玉石上的露珠，清朗之外折射出悠扬的韵律，怎么听怎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