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 来历不明如何进后宫?

  心里正计划着如何和李逸摊牌的月皓纭并没有注意到凌儿突然安静下来的原因,她惊疑不定的眼眸正来回在他们的脸上移动,不太确定自己耳中听到的信息:万岁?纭哥哥他,究竟是什么人?

  再也无心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她的思绪整个都乱了。确实,她想不起幼时发生的一切事情,但是这却并不妨碍她对世俗常识的了解——一国之君所代表的意义,自然也不例外。

  月皓纭之前和罗廷玉之间的谈话,凌儿都有听见,但一来他们说得隐晦,二来她根本也不曾往这一方面想过,所以直到如今,那至高无上的身份所代表的含义,才第一次为她所理解。

  心不自禁地一颤,凌儿突然觉得自己和月皓纭一同返回国都墨夜的决定下得太过匆忙了。诚然,他们曾经相识相知、曾经两小无猜,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她已然完全都不复记忆。

  月皓纭是怎样的人?他有怎样的权势地位?他经历过什么事情?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这般盲目地相信了他?!万一、万一有什么其它的变故,万一他不再愿意照顾她,她该怎么办——

  蓦地,凌儿有些混乱的思绪被李逸的一声惊呼所打断:“什么?!您要带她入宫?”

  错以为怀中的佳人是因为这句明显高出正常音量数倍的反问才浑身一颤,月皓纭一边安抚地紧了紧自己的双臂,一边不悦地瞥了李逸一眼。“李侍郎,朕以为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可是、可是她只是一介民女,而且还来历不明,如何能进宫?慕容尚书绝对不会同意的!”这位老大人一向对礼制看得极重,号称“头可断、血可流,但礼绝不可废”!而且,他出了名的软硬不吃,就算对手是皇帝,他可是照样敢对着干的啊!

  ——笑话!朕的后宫,自然由朕说了算!慕容承渊不怕自己管得太宽了吗?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月皓纭并没有宣之于口的意图,和那个老学究、老古板硬碰硬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聪明人不屑为之。

  “李侍郎多虑了!朕会选在这个时候离宫,并非没有理由的;之前朝堂上的那番‘对答’,侍郎大人亦在场,想必了解得一清二楚吧?!”他避免直接使用“逼婚”那两个字,但话语中的含义早已昭然若揭。

  “臣……确实知晓一二。”

  “知道就好!那朕‘登基至今已五年有余,然后宫空置、膝下尤虚,应尽快选取秀女以充盈后宫’,这句话可是慕容大人亲口所述?”

  看月皓纭挑高眉眼,学着慕容承渊抑扬顿挫的语调,李逸无奈,只能苦笑点头:“确是尚书大人所提议。”

  “既然如此,现下朕已经如了他的愿,他还有什么可‘不同意’的?你说呢,李侍郎?”

  ——陛下啊,不同意的人是慕容尚书啊,您针对我这个人微言轻的小小侍郎有什么用啊?

  李逸心里那叫一个冤啊!他这是招谁惹谁了?神仙打架,是他们这些凡人能参与的吗?如今月皓纭逼他表态,他若赞同慕容承渊,那是寿星公上吊;但他若赞扬明腾帝,难免以后被老尚书时刻惦记着啊!苦也!

  “陛下所言自然、自然有理;但选秀为国之盛事,实不宜草率行事。何妨暂且将凌儿姑娘安置于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到将她的身世、背景‘打探’清楚了,再行入宫。您看——”

  李逸很为自己的灵机一动感到自得,凌儿不过是一个孤女,打探身世一说,纯粹是做做样子而已。到时安排给她一个宗室的身份,不就可以皆大欢喜了?然而,月皓纭却完全不接受他的提议:

  “朕只是要带凌儿入宫,可并没有说要选秀啊,李侍郎。”他低头对着凌儿微笑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朕的后宫,有凌儿一人足矣!选秀?这种劳民伤财的‘盛事’,就不劳烦慕容尚书了!”

  一滴冷汗瞬间出现在李逸的额际,万料不到当今竟是抱持有这样的想法。先前竟以为明腾帝会向郑相他们妥协,看来确实是自己过于天真了!无奈地连连苦笑,一向精明机变的他,甚至不知道此刻该不该继续接月皓纭的话。

  相较于他的愁眉不展,凌儿原本纠结的眉宇却是因为月皓纭的这句“表白”而整个舒展了开来。轻咬自己的下唇,她垂下眼帘掩饰自己明眸中闪烁的晶莹。她这是怎么了,竟然不相信自己的心,而去怀疑纭哥哥的情义?!她就知道他不会伤害她的,绝不会!

  “好了,李侍郎,闲话不用多说了,你安排一下,即刻带朕和凌儿一同入宫吧!”随手将自己腰间的玉佩解下丢给李逸,“这是朕的随身物件,你以此为信物去拜访白公公,他会知道如何做的。”这点默契,月皓纭相信从小照顾他的白仁嘉一定有,倒也不需要特别的交代。

  “微臣遵命。”恭敬地接过玉佩,李逸知道这事没有任何还价的余地。这么多臣子,明腾帝却偏偏选了他的宅子进来,就已经把他拉上同一条船了——索性就一条道走到黑吧!不管怎么样,月皓纭可都是月落的王啊!

  这么一想,他的底气倒是足了不少,背脊也挺直了许多。拱拱手,他转身到屋外吩咐管家备轿,而后又亲自到马厩去牵马。无论如何,他得先将这尊神仙完整无缺地送走,其它的——到时再说吧!

  “纭哥哥?”

  “怎么了,凌儿?”对李逸的表现十分满意的月皓纭拥着凌儿起身,正欲往门口的方向走,却因她一声软糯的轻唤而停步。

  “凌儿进宫,会不会造成你的困扰?如果是的话,我可以——”

  伸出手指抵住她的唇,月皓纭不允许她将剩下的话语说完:“纭哥哥最大的困扰,是凌儿不能陪在我的身边;除此之外,凌儿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可是纭哥哥是皇帝,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不是吗?”凌儿小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让他有些讶异地挑眉。印象里,她一直是个天真无邪、纯稚可人的小女孩,却原来对政治有如此的敏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