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赴约

  次日清晨,月澜去唤苏七起床,她还在榻上赖了赖,说要吃陈福记的核桃饼,月澜就让月溪出去买了。

  ​方嬷嬷在一旁说:“姑娘这样嗜睡可不好,若嫁了人,夫家可要说三太太不会教养的。”

  苏七自小是养在苏家三房里​,这是外人都知道的,将来婆母公爹要是觉得她哪里做的不够好,只会说是杭氏不会教养。可是若她嫁去了好的人家,尊荣却还要分李氏一大半,这是苏七十分头痛之事。

  ​苏七这才从榻上坐了起来,月澜来扶她,然后去了净房洗漱,方嬷嬷留在正房为她挑衣裳,因为是要去见二殿下,不好穿的太过素净,省得让人觉得是要去奔丧。​但苏七柜子里的衣裳都是些素色的,方嬷嬷挑了好一会儿才从最里面拿了件桃红色的褙子出来,又找了件湘妃色的襦裙。

  方嬷嬷看了看柜子里的,觉得这件勉强能论得上一个喜庆。

  ​苏七已经洗漱完整了,月澜从灶间端了春饼和一小碗米粥进来,又搬了杌子在桌前。苏七看了看方嬷嬷手里的衣服,轻轻蹙了蹙眉,她这件桃红色的褙子还是六姐姐苏云芷给她做的,那时候她刚学刺绣,就一针一线为妹妹缝了件衣裳,腰间还绣了苏七最喜欢的梅花。

  ​二哥哥十岁时就说,三分雪,满树红,严寒无畏报春风。做人当做梅花一样的人,不随波逐流,也不得畏畏缩缩,实实在在的为家国社稷出一份力。

  这番话赢得了三叔好一阵赞赏。

  ​六岁的苏七懵懵懂懂的听着,她只是纯粹觉得梅花好看罢了。她也喜欢雪,晶莹洁白,天地之间满目苍茫,十分壮观。

  ​吃过了早膳,又换好了衣裙。月澜为她梳了女孩家常梳的百合髻,从梳妆盒子里拿出两只碧玉瓒凤钗,又簪了支玉垂扇步摇。然后是上妆,她的五官端正,长了双惹人怜的杏眼,月澜就为她描了春山含翠的柳叶眉。嘴巴也是随了当年的林歌浔,小小的,唇红齿白。

  过了一会儿,月溪就拿着陈福记的核桃饼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杭氏为苏七备的一队侍卫。

  她看到苏七半成的妆面后,一双大眼睛扑闪着,愣了半晌才夸道:“姑娘真是好看,月澜姐姐手也巧。”​

  ​月澜不理她,苏七笑着说:“改日让她教教你,我瞧你长得明艳,若是上了妆定也好看。”

  她这却不是客套,月溪确实长得好,​明眸皓齿的,她瞧了也觉得艳羡。月溪得了夸,心里欢喜,站在一旁仔细的看着月澜的动作。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候,总算是打点好了,方嬷嬷取了一块面纱过来,说:“咱们天临民风开放,但姑娘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还是将这面纱带上吧!”​

  苏七笑着点头,接过面纱便带着月澜往影壁方向走去​。门口早已停靠着一辆马车,车帘子是用上好的如意纹云锦,只有将军府才会用。有几个前门的婆子见着苏七来,忙扶她上马车,再将月澜扶了上去。那一队侍卫就跟在马车旁边,为首的那位是三叔副将的儿子张骏,苏七习武时曾见过几次,都是为他爹爹送护膝来的。

  张骏也及弱冠,字还是三叔取的,叫做​少辞。也是苏二哥的友人,苏七掀开窗帘子向他问好,“张家哥哥安好。”

  ​张骏闻言看向她,清秀的脸上浮出几分笑,抱拳向她回礼:“七妹妹有礼。”

  他向来都是与苏子涣一样的唤七妹妹。

  苏七又笑吟吟的问:“三叔去了西北,要中秋才能回来,听说张家伯伯也去了?”​

  “正是。”​张骏道。

  看出他的拘谨,苏七也不再多说,于是放下帘子去与车内的月澜交谈。

  ​清云寺位于城西,将军府却在城南,需途经一条十分热闹的老街,叫做福荫街,此街毗邻富庶繁荣的西坊,却与南坊隔了隔。

  月澜撩开帘子时恰好瞧见锦阳城中新开的酒楼,顿时雀跃,​“姑娘您瞧,这就是新开的明楼,听说是祁宁王府的产业。”

  苏七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看去,见那是一栋三层小楼,​一楼间门庭若市,牌匾上提“明楼”二字,是用正楷书写,笔迹潇洒清秀。有小二站在大红灯笼下迎客,进进出出的好不忙碌。往上的楼层只匆匆一眼却没看清,总归是恢宏大气的。

  月澜在一旁又道:“听闻祁宁王府的世子爷回来了,这明楼便是他开的。”​

  ​说起这祁宁王府的世子爷萧廷,苏七也是知道的,去年刚及弱冠,似与张骏是同年生的,字谨尘。相传萧谨尘为人谦和出尘,在锦阳城中久负盛名,是世家小姐明里暗里着迷的对象。只说他这几年都在安阳,去年生辰回来过一次,还来寻了苏二哥去宜兴楼吃酒,他的外祖家是安阳洛家,世代习武,又有人经商,更有人致仕,是个昌盛的大家族。

  别的苏七也就不清楚了。

  她看月澜憧憬的模样,不由笑了笑,说:“行了,都已经望不见了。若你真的想去吃,待会儿回来时让张家哥哥去给你买点,带回去也让嬷嬷与月溪尝个鲜。”

  ​月澜闻言,只差没笑出声来,面容十分明媚,“多谢姑娘。”

  又行了一段路,是上山的山路,苏七感觉马车明显慢了许多,而且摇摇晃晃的,十分不稳。

  张骏就在车外说:“七妹妹,现下是山路,有些崎岖不平。你在车里小心些,莫要磕着哪儿了。”​

  ​苏七才用手攀住车壁稳住了身子,月澜却没习过武,在车里东倒西歪的,苏七忙用空出来的手扶住她。

  ​“不打紧的,慢些就好。”她柔柔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一会儿后,马车停靠在清云寺前。

  ​清云寺本就是锦阳最大的一个寺庙,近几年受天家照拂,又成了皇家寺院,于是将城西山后边那一个挽月湖盘了下来,在里面种了睡莲或是莲花,此时正是大开的时节。湖边又是一片山林,凉风习习的,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苏七由月澜扶着下了马车,就见到了昨日来过的吴管家,他今日穿了一身湖蓝色的直裰,身后还跟着两个小生。

  “苏七姑娘安好。”吴管家看见了苏七身旁的张骏,觉得他眉目清秀,不像是寻常的护卫,又问:“这位公子瞧着眼生,不知是府里的什么人呢?”

  苏七说:“是我二哥哥的朋友,三叔身边得力副将家的公子。”她一说是苏子涣的朋友,再说是得力副将的公子,是给了张骏面子,也让吴管家不敢轻视了他。

  吴管家不敢再问,笑道:“我家殿下已经在后山候着苏七姑娘了,烦请姑娘移步挽月湖。”说着,他伸出手摆出个请的手势。

  苏七让张骏带了五六个人与自己一同前去,留了余下的人在寺门前候着。这才随吴管家入了清云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