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桃花庵歌(二十四)

  “你见过城主。”他倒是不急,仔细摩挲花瓣。

  “怎么会?她……她刚刚不是说了他一年才出现一次吗?更何况现在才春天。”多少年了,他依旧无法直视穆枔森的眼睛,他总觉得他的眼睛能说话,说着一些自己似乎能看懂似乎又看不懂的话,每到这时,他总会找各种理由离开,而这次逃无可逃。

  穆枔森也不是真的盘问他,只是手臂一阵抽搐,他有些支撑不住,缓过劲的他靠在窗台上,“我也见过。”说完,他又眼看远方,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若论吓人的本事,他绝对是一等一的,上一刻大有严刑拷打的举动,下一刻就自行悲秋伤春起来,想到他刚才的话,吴君问立马跳起来,“什么?”

  “森哥,你确定?”

  穆枔森不语,只是看。

  “怎么可能?他明明说了不让你发现的。”察觉到说露嘴的他懊恼的抱住头,“那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穆枔森笑笑,“他能对我做什么?”

  “也是,不对!肯定能做,你找的一见喜近在眼前,而他想借笔墨,到时候肯定找你了。”

  “希望吧。”

  他大笑着拍穆枔森的肩,“话说那匣子是什么时候的事?老板娘也真是的,既然有也不早点拿出来,害我们好找。森哥,快拿出来看看,上面真有‘喜’字吗?”

  他仿佛个好奇的孩子,“对了,她走之前留了这个。“说着,他拿过一旁放着的书,来时两手空空,离开时竟能放本书在桌上。

  穆枔森接过书,翻了两页便合上。吴君问见他一脸惊讶,问:“森哥,怎么了?”他刚刚看了一眼,是之前他给闻人忘忧的那本,还能被同样的书吓到?

  “酒娘子的酒该煮好了,我们去给她送酒曲。”他拦住正欲翻书的吴君问,不动声色的抢过书放置床头,“去晚了酒该坏了。”

  见他这般抗拒吴君问也没再提书的事,只是拉住就要离开的他,“森哥,你要不睡会儿?”昨夜穆枔森一宿没睡,今早又各种奔走,这会儿刚坐了会又要离开,更别提他还滴水未进,憔悴得他甚至觉得风能把他吹跑,他决定暂时不能放仍他离开,索性用力拽住他。

  “不让看书也不让看匣子,那我只好看你了。”

  穆枔森一愣,随即笑道:“好。”他觉得自己再不乖乖躺回床上,吴君问指不定要有什么鬼点子了,意外的吴君问很执着。

  吃完饭洗漱后他终于躺尸床上,当然,在这过程中吴君问说到做到,说看他就看他,这会儿还坐在床头!他决心劝他回屋,“君……”

  许是察觉到他要说什么,吴君问赶紧打断,“我昨晚睡了一晚,我不困。”

  无奈之下,他终于在吴君问的注视下闭上眼睛,再加上他也确实乏得厉害,几个夜晚的熬换来的结果就是几乎闭上眼就睡着。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又听到那熟悉的童谣,而这童谣一字不漏的出现在闻人忘忧给他的书上,那书真奇也,也像人那般见人显人话见鬼显鬼话。文字与声音吵得他不得安宁,他总觉得在那听过,亦是别人唱给他听。

  他猛的睁开眼睛,没有孤灯清茶、没有童谣,只有枕在他身上熟睡的吴君问,再看窗外已是黄昏。穆枔森轻手轻脚的挪出身体,给吴君问脱了鞋后把他放置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上后才重新翻开有些泛黄的书——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翻来覆去只有这三句,就连之前的菩提本无树也不见了,他看了眼熟睡的吴君问,随即拿出床头的匣子。当时时间紧,她随手扔在上面,这时里面空无一物,不过匣子底侧有个暗格,他没有纠结于糖人何时消失,只是仔细寻找上头机关,果真有个小小的凸处。

  他按着险些被扯下来的头皮,若不是他整个头都倾斜,他还不知道吴君问死拽着他的头发,他尝试好几次都无法挣脱吴君问的魔爪,最终他拿过一旁包袱里的刀往吴君问拽住的那撮头发轻轻一割——

  包袱是前些天吴君问拿到他房里的,大言不惭的让他防贼,这会儿倒是实用了。收好刀后他轻合上房门默默离开,至于吴君问散落在外的手他是不敢在碰了,以免又被抓住。

  当然,离开前他带走了匣子,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他没见着闻人忘忧,索性放下匣子后就离开。暗格里有两物,一物是笔,一物是簪,还有两行字:

  我爱的随风而去,爱我的烟消云散。

  最终他只带了笔,笔和百里霜所说无异,但并未见闻人忘忧所说的雕花,顶上的‘喜’字倒是刻得精巧。

  天明见牛鬼蛇神,夜深现妖魔鬼怪,偏偏还要遇到使绊子的魑魅魍魉。夜市也称鬼市,黑灯瞎火好混物,朗朗乾坤一切明,而现在,他正身处一条热闹但不繁华的街道,灯不明隐约见物,买家卖家皆戴面具,他也照葫芦画瓢买了个小生面具,大晚上的颇有戏剧风韵。

  鬼市人来人往,一路上少不了磕磕碰碰,好在水境、一见喜他都好生照看,否则要被旁人招了去。鬼市向来以物易物也可淘物,价钱合适了,打听事也不成问题,这条街也是上次去老者家发现的,而入口就在他家旁边,好在进鬼市除了戴面具无其他要求,否则他得当了水境。

  街道不长,却是深不见底,刽子坞能有鬼市是他没想过的,如今他除了水境也没有可交换的,更难得的是还找不到一家可以易出水境的摊子。

  他找了约莫一个时辰,面具好几次被撞掉,现在都有了裂痕,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看到可以询问的摊子,如今可问事的人少了,自然冷清了,摊主同他一样戴着“生”。他朝他递去水境,对方不但没收,还对他说:“这东西我不能要。”

  鬼市本来少有人说话,为求安静谈妥生意都是互相比划或者写字,摊主跟前也有笔墨却直接拒绝了他。他拿过笔墨,“其他东西可行?”

  摊主看了看他,“摘下面具或者一滴血。”

  在鬼市露脸算是坏了规矩,以后想要进,难。

  他拿过一旁的刀想都没想的往手腕上划,鲜血滴落的地方自然是碗里,他用干颜缠住伤口,往纸上写下: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