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没在他计划中

  “放下吧,我去沐浴,”周玉温揉揉肩膀,掂东西实在太累,“出一身汗。”

  从午逛到晚,身上黏腻腻的。

  朽木一手拉住相爷的衣袖,没使劲,只要他一拉扯便能挣脱。清风穿堂而过,吹散粘成缕的黑发。

  “您是想邀请白糖公主去学院吗?”

  他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实在是相爷朋友太少,可以用没有来算。这大白朝公主,是相爷未婚妻,不是她还能是谁。

  周玉温甩开朽木的手,往前两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过激,补救似地侧身,神色倨傲。

  “本相爷的心思,岂是尔等可推测!”

  “所以,就是了。”朽木垂着眸,唇角挂着讽刺的笑意,“能为公主这样身份高贵众人敬仰的皇亲国戚服务,还真是小人的荣幸。”

  这是很明显的事,朽木明明知道,心中还是郁闷。他转身离开,拿着自己的剪刀“咔嚓咔嚓”地工作,仿佛杂草就是相爷,势要连根剪除,半点不剩。

  “不就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儿,再好看能好看哪里去,”朽木想想小凤凰的颜值,亲妹妹再难看也到不了哪儿去,换了个思路继续骂,“男人就是肤浅,除了皮囊什么都看不见!”

  “朽木朽木!”

  朽木抬眼,明景大老远就朝他挥舞着手臂,语气兴奋地冲破天际,他喊道:“听见了,什么事?”

  明景跑得飞快,挺接近朽木了,他又跑两步,一手扶着朽木,大口喘息着。

  “缓缓,让我先缓缓。咱相府喜事,白糖公主在诗友会中喜提榜首,十连贯呐,你说是不是喜事!”

  朽木:“……”这还怎么比,小姑娘牛批过头了吧,能不能给别人个活路。

  “是,相府要庆祝下吗?”朽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喜庆。

  劳累一天又赌气,怎么喜庆。

  “必须的啊,每年小公主榜首相爷都会送去一份特制礼物,今年的前两月就准备好了,好像是相爷亲自设计的婚房,害有钱人的浪漫咱们攀不起。”明景将手中的纸塞给朽木,“流程你看看,我得给其他人报喜去了。”

  “好,去吧。”朽木拿着流程倒在青草中,他随意瞧了两眼,又是撒花放烟花,也是送礼物还要游街去,还没娶进门呢也太宠了吧。

  “实在很难想象啊,相爷那双桃花眼带着爱意的神采。”

  纸张搭在眼睛上,朽木心头弥漫苦涩。不知不觉间竟然睡去。

  身子瑟缩一下,朽木直直地竖起身子,他茫然地望向四周,意识渐渐清醒。纸张如蝴蝶般翩翩起舞,在风中展现魅力。

  “哎,我的流程!”

  他作为相府闲人,这东西没了,很麻烦。手忙脚乱不说,还给别人添麻烦。

  无巧不成书,或者说所有巧合都带着人为的刻意。周玉温伸手截住蹁跹的纸片,朝后面喊叫不成体统的人瞧了眼。看来还没回北阁去。

  “相爷,我的流程。”朽木收声,自己不过寄人篱下,乱喊乱叫乱跑,都不合礼数。

  “不是我的吗?”周玉温瞧了眼,是明景发放的,看来任务完成不错,连来没几天的小乞丐都送了。

  朽木闭嘴,怎么说都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相爷的,更何况一张纸。

  “我来通知你一件事,”周玉温琢磨着字眼,先斩后奏,只能算“通知”,“你弟弟元清谋得一份好的差值,今早已经离开。”

  “不可能!”朽木一口否决,他不是在否定相爷,而是在说服自己,“他走一定会跟我说的,那副病弱的身躯能干什么,没错,再说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怎么会抛弃我?”

  一字一句,都无法说服自己。朽木眼前是元清脖颈处的吻痕,那晚他看到的。是元清故意露出来还是原本想瞒着他的?

  周玉温瞧着朽木身上的活力与独属于他自己的光彩迅速消散,心中一阵害怕,他一手抓住朽木领口,道:“元清没你想象得单纯,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你没有被抛弃,而是从未在他的计划中!”

  这种被甩掉的感觉,周玉温再清楚不过。你对他好的不能再好,天上地下想要什么都给,反过头他咬你一口,再正常不过,只能说自己识人不清。

  “我没在他的计划中……”朽木呢喃着,两三秒后,像是才明白意思一样,他奋力挣脱束缚,咆哮着,“你以为谁跟你一样,只有算计,只有阴谋诡计,只有利益。元清他乖巧可爱,单纯听话,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逼他做事!”

  朽木如一头愤怒的小狮子,挥舞着尖利的爪子,不让任何人靠近,也不靠近人。他朝着北阁奔跑去,除了眼睛看到的,他什么都不信,什么都不信。

  空无一物的北阁,朽木将每个能够藏人藏东西的地方都找了,什么都没有。除了桌子上一封明显地不能再明显的信,地上一床被子。

  “元清……”朽木颓废着,瘫在椅子上,他搭着胳膊,呆呆地盯着,也不知在盯着何处。

  所有的一切他都明白,元清最后的结局,身骨埋在月季花园之中。当初设计时,他还笑道:“这么浪漫的事情,也就只有我想得到。”

  以月季为始,月季定情,又以月季为终。月季花期很长,大概一年四季都在盛放。正如元清生命,时时刻刻处于怒放姿态。

  一片漆黑中,泪水顺着脸颊滴在地板上,发出粉身碎骨的声音,朽木双手抱住脑袋,悲痛欲绝:“是我害了你。”

  他既然发现,看管元清就该更严实点,步步不离,而他竟然去喝酒……喝酒?

  “明白还有用嘛,相爷用手段,我能说什么。还是要再比一次?太幼稚。”

  周玉温站在窗外,没进去,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话,幽深的眸子又暗两分。远方无星光,浓云一片,遮挡真相。

  朽木在北阁颓废,每日与酒为乐,大门不出二门迈,饿了去摘院子里的果实,渴了还摘,难受想不开还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