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接受

  侯爷夫人听见了他最后的求饶,似乎有听他解释的冲动,只是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之后,便要离开。

  “娘,您应该听清楚在做好决定。”

  宁晟知道,如果不告诉她那是谁,只以为那人出身秦楼楚馆,就算侯爷夫人再怎么开明也会觉得他们不合适在一起。

  宁晟被人压着跪在地上,不肯放弃地看着侯爷夫人离开的身影。

  她似乎也觉得不能就这么武断,随机转过身去......

  宁晟让下人们暂时下去,就连前堂中的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屋子外的月亮刚刚升起来,还不到月光透过窗缝的时候。

  屋子里没也只是点着几盏小灯,淡雅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宁晟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没有一点平常的样子。

  “娘......”宁晟一般都叫她母亲,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这么喊着,“您就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宁晟的声音有些干涩,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安鹤之说出来。

  “我自然会派人查的。”

  宁晟低下了头,接着说:“您查不到的,就算是查也只有个虚假的名字,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身世如何,就如同凭空冒出来的人一样,我也查过......”

  “哼,你把这人说的这么神秘有什么用?我只要找到他便行了。”侯爷夫人安稳地坐在上面,一丝不苟地看着宁晟。

  宁晟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

  “是,只要找到他就好......娘,我找了他十几年才找到......”

  宁晟这么一开口,侯爷夫人便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宁晟。

  她的手似乎也在颤抖,作为母亲她自然知道宁晟心里记挂着谁,先前宁晟一直怪怪的时候,也因为那个人,侯爷夫人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只是......只是,他就这么找到了,而且瞒着他们。

  她知道宁晟不可能突然就放弃一个人,原来是如此啊......

  在那一瞬间,侯爷夫人的心情犹如海面上汹涌的波涛,随后却是无比地平静,犹如沉入海底的巨石。

  “是鹤之......你怎么不把他带回来......”侯爷夫人靠在椅背上,像是责备一样问着他。

  “他不想这么做......”宁晟还是低着头,似乎比侯爷夫人还要难过。

  “怎么会?”

  他们也是十几年未见,安鹤之难道对他们就没有一点想念吗?

  当年的事情一出,侯府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可是不管派过去多少人救火,好像都无济于事,那紧闭的院门像是被人刻意钉死一样,她亲眼看着那丞相府的牌匾被大火吞噬,坠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甚至是想跟着一起进去救人的,可是侯爷夫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她昔日的好友,和疼爱的孩子消失在大火之中。

  侯爷夫人靠在椅背上,沉沉地舒了一口气,似乎已经把十几年前的遗憾放下了。

  “他过得好吗?”

  侯爷夫人的声音有些哑,甚至是在颤抖。

  “不好......”虽然安鹤之从来没跟他详细说过,但是宁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苟活在长安,能好到哪里去。

  “年前的时候,在城外的酒会上我遇到他的,靖王对他有些心思......当年大火之后他被安相的江湖朋友救了出去,整个相府就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还中了火毒,每个冬天都痛不欲生......”

  “火毒?”侯爷夫人诧异地问着。

  宁晟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收养他的原本是城中一个客栈的老板娘,也是江湖上一个门派的阁主,后面在鹤之的劝说下开了清芳阁,鹤之也就一直以杜若的名字活着......娘您放心,他不会跟别人有什么牵扯的,从来都不会的......”

  只是听着宁晟说着,侯爷夫人就皱起来眉头,不是为别的,只是觉得安鹤之这些年一直在长安却没有人能找到他。

  这样躲躲藏藏的生活该过得有多辛苦......

  “他身上的火毒?”她也不关心别的,小心翼翼地问着。

  宁晟才舒了一口气,说道:“每年一到寒冬腊月便会发作,整个人如坠冰窖,生不如死,只是还好,前些时候在竟遥的时候遇到一位神医,已经大好了......”宁晟知道,他这些话已经让他母亲开始心疼了。

  “你把他带回来看看吧。”侯爷夫人这么说着,语气已经软了许多,她并非是相信宁晟的那一番话,而是相信安鹤之。

  宁晟没有接话,窗子底下的小虫幽幽地叫着。

  “母亲,我不知道他想不想回来,想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还活着,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涉及到安家,甚至是侯府。”

  “那你去问问鹤之,他总想回家吧......”泪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打湿了脸庞,她一直想着那个软软地小孩子,只有四五岁,会拉着她的衣角害羞地撒娇,还会在宁晟的诱导下一起胡闹......

  侯府和相府一墙之隔,就算相府早就被烧毁,可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她不管宁晟和安鹤之究竟想做些什么,她只是想见见安鹤之。

  “母亲,我跟他其实......”

  宁晟把事情拉回到原先的话题上,他还是要让侯爷夫人接受这件事。

  侯爷夫人微微愣住,随后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是放下了什么。

  她好像在那一刻就想开了。

  “就这样吧......就算是男人也无所谓,先前不同意只是觉得那人出身不好,既然是鹤之,他必然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侯爷夫人握紧了桌角,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定才这么说。

  “您同意了......”宁晟激动地看着他,就快要站起来。

  可是他很快就泄气了,毕竟还有宁睢阳在那。

  “你父亲那里,我去说吧......”侯爷夫人端起茶杯,喝了口已经凉掉的茶水,“这几日你就不要在他面前晃着,多多出去,该到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总之别来招惹你父亲就好。”

  “好!”宁晟兴高采烈地答应着,毕竟整个侯府能说动宁睢阳的就只有她了。

  宁晟乐的在她面前走来走去,似乎已经在规划着以后怎么做了。

  “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你父亲迟早要把你打一顿的,就算是看在鹤之的面子上,顶多是少打你一板子。”

  这些事情,宁晟也顾不上了,只要他能光明正大地把安鹤之带到侯府,管他几板子呢。

  “好了,你先回去吧。”

  宁晟立刻痛快地答应着,只怕这一整夜都会激动地睡不着。

  只是在宁晟离开后,侯爷夫人却迟迟没有动身。

  门窗被重新打开,月光照到她裙摆前的地板上,而她整个人还笼罩在阴影中。

  侯爷夫人慢慢地拿起冷了的糕点,小小地咬了一口,似乎不如原先那么好吃,甜腻得难以下咽。

  伴着同样冷掉的茶水缓慢地咽下去。

  她站起身,似乎觉得自己已经来了,没了年轻时的喜好,早就吃不来这么甜腻的糕点,她想了想却没有让人把这盒糕点扔掉,只是一直放着,看着自己的孩子似乎和以前的时光也没有什么差别,当年宁睢阳似乎也是这样,看中了她这么一个小门小户家的女儿,为此辞了公主的爱意,差点惹怒了皇上。

  那样青葱的时光早就逝去了,只是看到宁晟又仿佛回来了。

  她慢慢地走出前厅,头顶上的月亮高悬着,十多年来一直如此。

  “走吧。”侯爷夫人抬头看了片刻,走在侍从前面。

  后面院子中的灯火还没有熄灭,宁睢阳知道她去找宁晟了,也没有过多地在意,只是点了灯一直等她回去。

  侯爷夫人的脸上露出期许的笑意,好像片刻就回到了少年的时候,她灿烂地笑着,像是春日的花一样。

  “怎么这么开心?”宁睢阳手中的书放下来,许久不在战场,身上的杀伐之气消失的干干净净,甚至看起来像个文官。

  “瞧瞧你儿子带回来的。”

  宁睢阳掀起地看了眼糕点,说道:“这么不懂事,都冷掉了。”

  夏末秋初的夜里已经开始凉了,宁睢阳把衣服披到了夫人的肩上。

  侯爷夫人笑了笑,说着:“确实不懂事,有时候倒也是做些让人想不到的事情......”她这时候才喝了一口热茶。

  “怎么了?”宁睢阳觉得自己那个倒霉孩子又干了什么事情,皱着眉头问道。

  “等过些日子我再告诉你,也不过多长时间靖王就要大婚了,他免不了要前前后后地忙着,还需要他跑腿呢。”

  宁睢阳一听这话,立刻说道:“那我先到祠堂里,把板子准备好。”

  必然不会是什么小事,不然他夫人也不能这么替宁晟“着想”。

  “等他不怎么忙了,把他抓回来打一顿。”

  宁晟还在自己的房间里乐得睡不着觉,却想不到自己父母已经想好了怎么惩治他。

  “到底是什么事情,先透露透露?”宁睢阳试着问道。

  侯爷夫人笑了笑,放下茶杯,说道:“还是先不要问了,不然你这性子,他明日就下不了床。”

  “怎么能有这么严重。”宁睢阳还不明白,只是觉得既然她不说,那也没有必要一直问下去,大不了明天去找宁晟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