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晟知道最近这些日子，安鹤之总是会被请到靖王府去，他不放心，时常找些理由半路就过去了。

　　有时候甚至还会做的过分一些，把明如玉一起招来。

　　只是这次宁晟来的比较急，只是自己到了。

　　像寻常一样，他正准备进去，门外的小厮却拦住了他。

　　“小侯爷，还请让小人通报一声。”

　　小厮低着头不敢看他。

　　宁晟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不好，蹙着没有有些烦躁，他凝视着前方，问道：“殿下吩咐的？”

　　小厮只敢低声回着他：“是……”

　　宁晟冷哼一声，清楚霍玄烨如今对他是什么态度，他摸了摸腰间的穗子，说道：“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语气不善，目光也有些冷峻。

　　“小侯爷，都是规矩，小人也不敢不遵守……”他这话似乎是在为自己开脱，又说不到点上，反而让宁晟听起来有些指责宁晟不守规矩的样子。

　　宁晟没有理他，只不过随意瞥了几眼。

　　自从他们从竟遥回来之后，似乎所有都变了。

　　长安城里的人对他小心翼翼的，不清楚他在皇上面前是怎么样的存在。

　　从前总是联络的那些公子哥大都跟他没了联系，回来之后一面也没有见过，就算宁晟有意去找他们，也见不到人，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

　　反而是那些从来没有过交际的人，经常登门拜访。

　　“小侯爷，殿下请您进去。”小厮这才跑出来，恭恭敬敬地把宁晟迎进去。

　　霍玄烨一见着他，便说道：“最近府上来往的人太多，也不是故意让你等着，只是怕有不便。”

　　宁晟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寥寥几句话，只说是自己知道了，反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安鹤之。

　　“杜若公子也在啊......”宁晟这是明知故问，就是追着安鹤之来的。

　　“府上今日无事，邀请阿若前来做客。”

　　霍玄烨自然不能说什么许久未见的话，宁晟几乎隔上两三天就会来一次，他都清楚安鹤之什么时候会在，什么时候不在。

　　“殿下，上个月明家大公子的酒会，您去参加了吗？”

　　宁晟又在他的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明如玉的事情。

　　“不曾，那些时候本王事情较多，抽不出时间。”霍玄烨也只是推脱，他现在是越来越不想应付明如玉了。

　　宁晟挑了挑眉毛，露出明朗的笑容，说道：“殿下应该同他说说，毕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明大将军算是朝中功臣，他的地位比起宁睢阳也逊色不了太多，当年也是帮着皇上登基的人，只不过他的那些孩子们就没有他那个本领，大都是些没能力的酒囊饭袋，在朝中大部分也都是挂着虚职。

　　对于宁晟所说的明大公子，霍玄烨虽然不是很了解，但也听说过一二，是个没什么真才实学，却偏偏爱卖弄文采的人，时常找一些同样自视甚高的朋友举行酒会诗会，只是他们不知道，那些酒后的胡言乱语在旁人看来还不如三岁小儿的无心之言。

　　而霍玄烨也见过他几次，大都是在结亲之后，明大将军有意向霍玄烨举荐他的大儿子，只是霍玄烨见他天资实在是平平，对于他的事情也就一直搁置着。

　　“说是虎父无犬子，这个不假，明大将军是武将，明大公子虽然在文学上没什么造诣，但是动手却是分毫不差，在酒会上喝醉之后把一个来长安赶考的秀才给打了......”

　　宁晟风轻云淡地说着，没有提醒霍玄烨那是个才学甚高的人，就连皇上都对他的名声有所耳闻。

　　霍玄烨刻意忽视了明家的事情，这件事有小厮来说过，但他却没让人把事情说完。

　　“这个本王知道，不过是个秀才罢了，每年来长安赶考的人不在少数，也不必将他放在心上。”霍玄烨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宁晟淡淡地扫了安鹤之一眼。

　　“确实如此，只是一位秀才罢了，也不是什么长安城中名门望族的公子，找个好大夫，给几两银子便打发了。”安鹤之也有意助推。

　　这件事确实是小事，只是动手的是明家人，被打的一个有可能在朝为官的寻常子弟。

　　万一处理不好，传到皇上耳朵里，虽然不会直接问责霍玄烨，但是明家自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这件事传出去，可能会寒了天下学子的心。

　　说是长安中权贵子弟目无王法，又有皇亲国戚包庇，只怕是结果难以收场。

　　可是，霍玄烨自己并没有在意，他相信明大将军那里能够顺利摆平，而安鹤之和宁晟也没有提醒的意思。

　　“既然殿下自有打算，那我也不多说些什么了......”宁晟低着头，玩弄着手中的绸带。

　　安鹤之默不作声地静静看着，似乎也不想打破这种气氛。

　　“殿下，我最近有遇见阮临城。”

　　宁晟话一开口，就吸引了霍玄烨的注意。

　　“阮临城？是皇兄那边的人？”

　　“对，就是那个阮家的公子......怎么说呢，跟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似乎最近也跟他们那边出了分歧，我遇见他的时候，正在喝酒。”

　　霍玄烨若有所思地顿了顿，捏着手指上的玉扳指喃喃自语，只不过他们两个都离得太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忽然霍玄烨看了看安鹤之，似乎对他先前说的话，十分肯定。

　　安鹤之适时地说话了：“听闻之前阮家在朝中也是举足轻重的地位，只是不想一朝远离朝堂，如今悄无声息地会来，自然是有所图谋，不过究竟是阮公子一个人的想法，还是他们整个阮家的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宁晟故意在他面前提起阮临城，想的自然不简单。

　　阮家只身一人出来的公子选了霍玄琪，而没有选择霍玄烨，也不知道他心里会作何感想。

　　霍玄烨也清楚当年阮家离开的原因是什么，他父皇也不止一次为此大发雷霆，想迫使阮家回到长安，只是阮家从来都不是迫于权势的人，誓死与皇帝反抗，皇上也不想一登基就在民间留下斩杀贤臣的名声，也就没有对他们动手。

　　霍玄烨那里被搅得心烦意乱，却不曾看见安鹤之站在窗台前愣神。

　　王府院落上方的天空之上，飞过一群信鸽。

　　寻常人看了也不过是以为一群居无定所的野鸽子，但是安鹤之清楚，这是绯月阁传消息用的信鸽。

　　只是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普通信件罢了，就算是让人半路截了也无伤大雅，真正有用的信件都是私人送来的，而且用的密文也不是寻常人能看懂的。

　　但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信鸽传过来，安鹤之也有些惊讶。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还能用上这么多鸽子。

　　安鹤之悄悄碰了碰宁晟，对着窗户外面瞟了几眼。

　　宁晟立刻心领神会。

　　“殿下，时日不早，阁中诸事繁多，阿若就先回去了。”安鹤之微微欠身。

　　瞧着外面的天气，也不像是很晚的样子，霍玄烨刚要开口留他，就听见宁晟说道：“殿下之前说的给黄家送金贴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做，既然杜公子也要离开，不如就一起吧。”

　　那些事情宁晟早就交给别人去做了，他就是想跟着安鹤之一起溜走。

　　“也好......”霍玄烨没有起身，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落寞。

　　安鹤之刚踏出门口，一阵凉风吹来，忍不住抖了几下。

　　原来街边的树叶都开始泛黄了。

　　“盛夏过去了......”

　　“是啊，这几日确实冷了点，长安的夏天一直都是炎热，今年似乎过去的快一点，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些冷了。”宁晟也淡淡地说着，明明长安盛夏的时候，他们还在竟遥，回来之后便是夏日残余的热气了，怎么能怪盛夏太短。

　　“等殿下大婚之后，用不了多长时间，怕是树上的叶子都要落干净了。”

　　“嗯......应该吧，多穿点衣服，就算是火毒解了，也不能这样糟蹋身体。”宁晟看着安鹤之抖了抖，压住他的肩膀。

　　只是安鹤之瞧着他似乎穿的比自己单薄多了。

　　两人离得很近，只是这时候街上没什么人，更没人在意他们。

　　袖子底下的手紧紧地握住，安鹤之的手心都开始出汗。

　　还是第一次漫步在长安的街道上。

　　以前宁晟来去匆匆，都是骑着高头大马快速走过，还不曾有如此闲情逸致的时候，就连季节赏花灯，都是游船软轿，没怎么自己走过。

　　安鹤之虽然不像他那样，可也是很久都没有出来过来。

　　世人爱他杜若公子清冷仙姿，只是长安城中的红人一茬接一茬，没有人能在长安花开百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杜若公子便销声匿迹了，长安里面再也没有他的故事。

　　也只有如今，才能这样大胆地走在街上。

　　走远之后，宁晟才问道：“这么快就离开，是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宁晟是了解安鹤之的，就算他还不清楚绯月阁，但是也能通过安鹤之的反应，知道些事情。

　　“不清楚，只是忽然看到了很多绯月阁的信鸽，想回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