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的那一天，似乎格外地平静，像无数个寻常的日子一样，没有丝毫地不同。
在城门道别之后，霍恒他们站在城楼上看着他们渐行渐远，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余老先生交代安鹤之，把那些抄录下来的东西都送到太医院的余湛那里，若是安鹤之自己还想学医，便可以让余湛教他。
霍恒也没有多说一些，他该说的话早就说完了，剩下的事情只能是不谋而合。
只不过，现场有一个人没到。
关琪正抱着自己的小狐狸躲在房间里，安鹤之虽然找到了她，却也没有强迫她出来，只是隔着门板慢慢地跟她说话。
安鹤之知道，愧对的是关琪。
眼下又要离她而去，只是安鹤之也没有办法，只能是暂时将关琪安置在这里。
“走吧......”
宁晟看着不停回头远望的安鹤之，忍不住提醒道。
安鹤之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随行的人还有几个之前在引水沟渠的府兵，一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危，二是为了去做个认证。
他们默默地跟在两个人身后。
“回去的路总要比来时快一些。”
正如宁晟说的那样，就算他们绕道去了余溪，也很快就到了长安附近的县城。
余溪还是那个样子，县丞虽然有所收敛，但不过多久便回到原先那副样子，只不过眼前还没有完全像之前那样，只是好吃懒做，不管县丞内的事务。
素儿也没有停留，还是跟他们一起回去。
路上提起来，关于火毒的事情，素儿本来不想多说，毕竟还想着顾及安鹤之的心情，可是却听到安鹤之亲口说着，火毒已经祛除了。
一时间惊得素儿说不出话。
当初穆清寻遍天下，找了许多医师大夫，都是无能为力，只是告诉他们养好身体，硬生生地扛过去。
没想到，有朝一日，果真能祛除。
安鹤之还惦记着之前余老先生跟他说过的关于国公家的事情，那件事发生的比较早，安鹤之并没有听说过什么消息，便先让人去调查着，这其中说不定跟安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前面就要到了。”
二十多日的时间，脚程也算快的。
只不过再见到长安那巍峨辉煌的城楼，安鹤之心中一阵恶寒。
胸腔中平白无故地生出一阵怒火，却又无可发泄，只能是自己归于平静。
淡淡地扫了一眼，城中心最高的地方，那在阳光映照下熠熠生辉的金顶，隐约可见的朱红色宫墙，安鹤之越是冷静。
“我要先进宫。”宁晟握住他发凉的手，打算让安鹤之先回到清芳阁去。
安鹤之却摇了摇头，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宁晟扫了一眼身后的府兵，问道：“装作府兵样子？可是......我也不能保证，他不一定会把府兵放出来。”
安鹤之不担心这个，半路上，其中一个府兵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就算是被旁人看见了人数，也不会有异。那位府兵被素儿悄悄地带到了清芳阁中，暂时藏起来，如果当真出了差错，还需要他替代一下。
安鹤之执意要去，可不是想直接面对那位皇帝，他是想陪着宁晟。
宁晟此番进去，还不知道要被盘问些什么事情。
不管是谁，到了宫门都要下马，就算是皇上的宠臣也不例外，更不用说宁晟了。
他来不及回到定远侯府换上朝服，装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特意在进到大殿之前才整理了仪容。
“皇上......”宁晟跪下行礼，却被对方叫住。
“起来吧。”皇上的眉毛一直蹙着，看不出什么神情。
“皇上，此番竟遥一事认证物证具在。”宁晟把他收集的那些东西呈现到他的面前。
大殿中没什么人，只有皇帝身边的唐公公在一旁侍奉着。
“讲讲，你这次遇到了什么事情。”
皇帝的命令都下来了，宁晟自然不能不说，只不过挑着仔细地，说了一遍，把他在余溪，壤安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些。
提到霍恒的时候，皇上的表情明显停滞，冷不丁地看向了宁晟。
宁晟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安鹤之在其中的作用都被他巧妙地隐藏了，只不过还把遇到霍恒的时候略微提前了些时候。
跟先前送往长安的书信中，所叙述的相差无几。
“把那些府兵带上来。”
命令接连传下去，安鹤之混在他们之中，穿着粗布短衣，来到皇上的面前。
高台之上明晃晃地一片，安鹤之低着头，也看不清楚上面是什么情形。
“燕王也有参与......”皇上似乎在喃喃自语，“连府兵都派给你了，对你也真是不薄啊！”
皇上声音冷冽威严，一道传下来，只觉得让人喘不过气。
“臣不敢......”宁晟把头压得更低一些。
“不敢？你敢不敢朕不清楚，但是霍恒倒是有这个胆子。”
宁晟咬了咬牙，说道：“燕王殿下只为边疆安定，长安安稳，是为陛下赴汤蹈火，并非为臣。”
只听见上面冷笑一声，接着说道：“就算他有这个胆子，也做不到......”
皇上似乎笃定了霍恒没有那个势力，这些年霍恒一直在他的打压下安居边陲，在长安几乎没有一点人脉，想一步登天，难上加难。
“你起来吧。”皇上阴晴不定，方才眉宇之间还带着怒意，眼下却心平气和地让他起身。
“多谢陛下。”
只不过，宁晟起身之后，还是低着头。
大殿之中的氛围格外压抑，那些在边陲自在的日子过习惯了，到这里来还真是浑身都不舒服。
“接下来，你对竟遥之事可有打算？”
到了这时候，宁晟说话总算是硬气了一些，当即说道：“陛下，张如峦豢养私兵，为祸百姓，私吞赈灾银，理应派兵剿灭！”
只是皇上看着他慷慨激昂的样子，并没有多说，也没有直接交代给他究竟要做些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朕知道了。”
宁晟面上一愣，心中大概有了新想法，只不过脸上还是略微诧异的样子，问道：“陛下有何派遣？”
眼前并没有什么心思要去管张如峦的事情，皇上关心地只是他对霍恒的态度。
皇上摇了摇头，似乎不再想谈这件事情，重新说道：“玄烨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是关于殿下迎娶王妃之事？在回长安的路上曾与殿下书信联系，已经知道一二。”
皇上不知怎么突然就笑了，说道：“明大将军爱女如命，如此爱惜自己的女儿，不如就让他一心扑在女儿身上吧。”
“陛下？”
宁晟表面疑惑得多看着他，只是心里已经十分清楚，皇上要收了明大将军的兵权。
这件事情对他们定远侯府有利有弊，只不过这么打破了两家之间维持已久的平衡，怕是会出乱子。
宁晟算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估计也会是将这件事情告知天下的人。
果然不出他所料，唐公公便带着圣旨送到了宁晟面前。
“劳烦宁小侯爷到将军府去宣旨。”话是唐公公说的，事情却是皇上让他这么做的。
宁晟僵硬着身子接过圣旨，皇上这当真是要把他们赶尽杀绝，把这样的差事交给宁晟，不知道明大将军看到了会作何感想，这是明摆着要恶化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是，只能接下来。
安鹤之听到这些话，心里都跟着一惊。
皇上的用心叵测，已经不加掩饰地逼迫着他们。
“既然如此，便先退下吧，抽空去看看靖王。”
“恭送陛下。”
还好皇上并没有安置那些府兵的去处，安鹤之也就能跟着他一起离开。
走出宫门之后，宁晟的身子还是僵着，转到小巷子里，没有人的地方，安鹤之握住他全是汗水的手心。
“走吧，去将军府。”
宁晟咬了咬牙，脸色有些发白。
安鹤之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果然他们在长安城中，还是斗不过皇帝的，甚至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宁晟骑上了马，身后跟着的府兵也跟着，一起骑马走在城中。
原先便有人看到他了，身为长安城里的名人，自然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认得，不过大家也都清楚他被削爵的事情，今日也是对他指指点点的。
私下里的消息都传开了，甚至早就传到了那些达官贵人家中。
定远侯府自然也就知道他回来了。
只不过，谁也没有想到，他现身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了明大将军府。
门外的小厮只是让他等待了片刻，便恭恭敬敬地硬着他进去。
院子中跪满了将军府中的人，见着那道明晃晃地圣旨，连明大将军也恭敬地跪着。
宁晟瞥了一眼那位明大小姐，此时还以为他是来告知婚期的。
只不过随着宁晟一字一句地念完，明大小姐的眼睛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大将军，接旨吧。”
眼见着明大将军颤巍巍地接过圣旨，随后说道：“这是陛下的旨意......”
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他们明家虽然子嗣众多，但是在朝为官的较少，确实跟宁晟说的一样，都是些酒囊饭袋，没有几个得力的。
“自然是陛下的决定。”随后宁晟顿了顿，提醒道，“提前祝贺明大小姐与殿下百年好合。”
明如玉一听这话，以为他在欺侮自己，当即想站起来。
却被明大将军拦住，说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