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前夕

  “方才见你们有说有笑的,在谈论什么?”

  安鹤之都以为刚刚的话题就过去了,没想到,宁晟居然自己提起来,还是对着安鹤之说的。

  “你刚刚没在这,我们可就只能讨论你了。”余老先生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还有自己没事找事的。

  “啊?”宁晟满脸疑惑的问着,眨巴着眼睛看安鹤之。

  “嗯……就是一些小事而已……”

  见着他犹犹豫豫的样子,余老先生添油加醋地说道:“可不是什么小事!那是人生大事……”

  在宁晟眼睛里,安鹤之突然就红了脸,看向宁晟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我还能有什么人生大事……这该有的都有了,不该有的也没必要想……”

  对于宁晟来说,称得上人生大事的,便是结婚生子,加官进爵。

  结婚,有了安鹤之,现在只差一个合适的时间地点和契机,让安鹤之重新回到他父母面前。

  生子,既然认定了是他,那宁晟这辈子就跟子嗣无缘了,刚好他也不想要孩子,若是安鹤之是个女儿身,还要受生育之苦,就算是喜欢两人的后代,那宁晟也不忍心让他受这个罪。

  加官,现在朝廷里外乌烟瘴气,别说在朝堂上闯荡出一片天地,要不是为了定远侯府,宁晟才不会待在长安。

  进爵,这定远侯已经是大周数一数二的爵位了,再往上只能是皇亲国戚才能有的王爷位子,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宁晟还不想要这个。

  “都说你金屋藏娇呢,不知道小侯爷心许的是哪位官家小姐?”王妃笑意盈盈地说道。

  “啊……我哪有什么金屋……”宁晟突然被安鹤之拽了一下指尖,他转头看了对方一眼,随后笑着说,“这还没到合适的时机,连我母亲那边都没有见过……也不妥当,说出去对他名誉有损……”

  宁晟挠着头发小小,一副坦诚的模样。

  “也是,未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归是有些不妥当的,至是小侯爷结亲的时候可以送个帖子,虽然没办法到,但是心意一定要送达。”

  宁晟既然都到了这燕王府上,就算外界没什么消息传出去,但是老王妃却是心知肚明。

  这宁晟以后难保不会跟霍恒有什么关系的。

  “这是自然,燕王府向来规矩齐全,想必夫人准备的东西,我……那位也会喜欢。”层层叠叠的布料之下,宁晟握紧了安鹤之的手。

  “时间也不早了,两个孩子也是满身大汉,不如先散了吧,让他们休息休息。”王妃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快到傍晚,太阳西斜,是时候散去了。

  “是……”几人一齐答应,目送着王妃先离开。

  “那我也先走了,鹤之不要忘了喝完药,还要把伤口上的药换一遍。”余老先生说完,带着蹦蹦跶跶的沈玉一起离开。

  “先生慢走……”安鹤之在宁晟的搀扶下,慢吞吞的起身。

  如今也没有其他人了,宁晟大大方方地牵着安鹤之的手。

  霍恒低头一看,就能看到他们两个十指相扣。

  不经意地轻声啧了一下,说着:“还有公务要忙,我也先离开了,晚些时候我把兵马安排给你一份。”

  宁晟点了点头,在霍恒离开后,棚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

  这棚子搭的并不高,宁晟堪堪站在里面,四角还向下塌着,两人站起来根本看不到他们胸口以上是什么样子。

  周围的仆从侍女离得也远。

  宁晟二话不说就抱住了安鹤之,捧着脑袋亲起来。

  “别胡闹,还在外面呢。”安鹤之半推半就地说着,被舔了几口后,才有些神志不清。

  “没胡闹,他们又看不见。”

  宁晟此话不假,从外面也只能看到他们靠的很近,根本无法分辨在做什么。

  “身上臭烘烘的,都是汗味……”安鹤之红着脸,小声说道。

  “这可是英雄气概……”

  他话还没说完,安鹤之就噗嗤笑了出来,嘲笑他汗水淋淋的气概。

  “先回去沐浴,换身衣服。”

  安鹤之拉着他走出棚子,在外面他可不能随意做些什么。

  燕王的府邸真的不小,也没什么特别的景致可看,只是院子格外宽阔,抬头望天,不似从前那样坐井观天的姿态。

  仿佛……置身野外。

  眼睛里的天高海阔,纵身云朵之间的飞鸟消失不见,不知何处而来的落叶被风吹到了远方。

  还有那风,不似长安那样温顺,充满来自大漠的野蛮气息,狂野的在脸上掠过。

  等他们回去之后,屋子里已经燃起来灯火,只靠着太阳西斜时的余晖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下人们即可送来了热水,和沐浴桶。

  他们两个现在还在一间客房里。

  本来第一日晚上只是因为没有收拾好,王妃还觉得有愧,可是后面客房都弄好了,也不见宁晟离开。

  还对着王妃说是,方便照顾安鹤之。

  只是下人那么多,怎么会缺他一个。

  王妃不会坏了规矩,该有的待客之礼还在,只是其他就随宁晟去了。

  “鹤之,帮我那件干净的衣服进来。”

  宁晟故意把东西落在了外面,就等着他进去。

  只是没想到,安鹤之站在屏风处,直接扔了进去,险些落到水中。

  他自然是看透了宁晟那些不着调的小心思。

  安鹤之这么想着,悄悄红了耳朵圣贤书也看不进去。

  他手里打开的书本,还是宁晟进去之前翻开的那一页。

  只不过,宁晟就算是没得逞,也没有好好地穿着衣服出来。

  因为他感觉,自己赤裸着上身出现在安鹤之面前的时候,对方总是特别经不起逗弄,总会红脸。

  明明自己有的,安鹤之也有,可是他总能察觉到安鹤之那道炽热的视线。

  他便敞着上衣,大大咧咧地走到安鹤之面前。

  发丝还湿着,打湿了干净的里衣。

  “怎么不搽干净了再出来……”安鹤之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

  “这不是有你吗。”

  “明日头疼,没人管你。”安鹤之把布巾往旁边一扔,气愤地坐回去。

  宁晟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突然落到了他手旁的书本上,瞧着这一页还有些眼熟,心里边猜测安鹤之什么都没看,估计是在偷听他的动静。

  “方才看了些什么?”

  “哼……许多东西……”

  “那我考考你。”宁晟翻到前一页,随便找了几个问题。

  安鹤之怎么会说的上来,他可是一点都没看。

  宁晟低低地笑着,转身就把安鹤之压在了床畔,还小心翼翼地避着他的伤口。

  “是不是在偷偷注意着我,才没看进去?”

  “没有……”安鹤之躲开脸颊,宁晟发丝上流下的水珠恰好落下。

  安鹤之只觉得突如其来的一阵面红耳赤,有些无所适从。

  “那怎么答不上来?”宁晟低声笑着问道。

  “书里的东西晦涩难懂……我还不理解……”

  “原来也有小神童理解不了的东西……”宁晟微微眯着眼,看他的眼神越发迷离,突然变得危险起来。

  而安鹤之,因为羞涩根本不跟他对视,

  “连英雄气概都洗干净了,现在我就只能做一个懦夫,倒在你这温柔乡里了。”宁晟的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上。

  安鹤之也没有拒绝他,反正他伤口没好,什么都做不了,宁晟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伤口撕裂,再受一遍苦楚。

  “明天,是不是就要离开了?”安鹤之摸着他湿漉漉的后背,轻声问着。

  灯火被安鹤之几刻钟前刻意熄灭了几盏,此时屋子里的光朦朦胧胧,虽然昏暗却特别适合这样低声耳语。

  “嗯……”胸口处传开宁晟低沉的声音,有些压抑。

  “似乎很久没分开这么长时间了……那几年,恍若隔世,还真有些不习惯。”宁晟似乎比安鹤之还不舍。

  明明之前生闷气的是安鹤之,现在却换成了宁晟恋恋不舍。

  “只觉得,我们好像在一起了几千几万年,分开的事情都是上辈子了。“

  “说什么傻话……”

  “傻人有傻福,自然也要说傻话。”

  “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傻福?”安鹤之笑道。

  “我兜兜转转那么多年,一回头却看到你完好无损地在长安里,那不就是我的傻福吗?”宁晟抬起头来,蹭了蹭他的脸颊。

  这样,反倒是说的安鹤之有些不好意思。

  这怎么能算是他的福气,明明是安鹤之的,白白让他苦苦追求那些年,回过头来,宁晟还是愿意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