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恒确实没那个必要替皇上操心，他担心的只是竟遥的黎民百姓跟安鹤之他们几个人罢了，至于这个朝廷骨子里烂到了什么样子，那都没有关系，最好是彻彻底底地腐败，变得不堪一击。
其实宁晟也不是要刻意地针对他，只是安鹤之受伤一事，就扰乱了他的心神，让他心乱如麻，难以思考，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我本就不需要这么做，也并非担心你，只不过，你忍心看着安鹤之再陪你送死吗？”霍恒一字一句地问着，往宁晟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拼命扎着。
宁晟默默低下了头，不管安鹤之是怎么想的，他是不能放任安鹤之跟着。
“那你有什么打算？”
霍恒既然来了，必然心中是想清楚怎么做了。
“我跟你去张如峦那里走一遭，不管是他豢养私兵也好，还是他犯了其他的滔天大罪，找到足够的证据就离开，让安鹤之跟着余老先生去我的府上。”
宁晟眼神一暗，看着霍恒的目光多了几分迟疑，他这样的手段还真是有几分帝王的风范了。
也不怪宁晟草木皆兵，他是真的不想安鹤之受到其他伤害了。
“你放心吧，我不会拿安鹤之要挟你的，就算我这么做，余老先生也不会答应。”
霍恒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我怎么能信你呢？你图什么呢？”
“你不能不信......”霍恒想起余老先生所说的火毒一事，这也需要时间去了解医治。
“哼......”宁晟轻轻地发出一个鼻音，这些事情还有待商量。
想在这种情况下说服宁晟，确实很难。
霍恒也只好将事实交代出来：“你知道安鹤之身上还中了其他毒吧？”
宁晟一听这话，就立刻想起了去年冬日的场景，迟疑地看着霍恒，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火毒。余老先生仔细地看过，想必他也问过你，了解到一些情况，那是火毒，至今还找不到解药，不过余老先生曾经研究过，只差几味药就能把解药研制出来，而且这个毒会随着身体素质而变化，由盛转衰，衰而在起，你可不想你们相伴十年之后，火毒重新席卷而来吧？”
霍恒吃定了宁晟不敢拿安鹤之的身体开玩笑，果然他说完之后，宁晟的脸色惨败，一副隐忍的样子。
“老先生......他，可以医治？”宁晟磕磕绊绊地开口问道。
“只能说是姑且一试，若是余老先生无法救治，在大周你也找不出什么人了。”
霍恒说的是事实。
活死人肉白骨，那是巫术。
但是能让断气半个时辰的人，重新对症医治，醒过来，余老先生的确做到过。
宁晟脑海中回放着安鹤之因为寒冷瑟缩在他怀里的样子，颤抖着叫着他的名字，可是他自己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地样子。
见着宁晟还是犹豫不决的样子，霍恒再度开口说道：“你不是问我图什么吗？我告诉你，我的确有所图，我要你向我保证，假如有一日，大厦将倾，国已不国，各地势力并起，你没有选择的时候，第一个选择就是我！”
宁晟直白的看着他，见识他的所有野心。
从某种方面来说，霍恒说的是有可能发生的。
“你也不必担心，我只是让你第一个选择我，若是你也另有所图，那也没什么，倘若我说的没有发生，你也可以继续为皇帝效忠。”
效忠？在宁晟没有第一时间反对的时候，就已经谈不上忠诚了。
“那鹤之呢？你让我选择你，他呢？”
“他，我自然会说服，他也会有自己的考量。”
宁晟郑重地看着他，说道：“我答应你。”
霍恒终于满意地笑了。
他不摆架子，在其他人面前没有主子的架子，跟谁都能打上交道。
但霍恒还是那个野心勃勃的燕王，他的目标从来没有过改变。
“但鹤之他现在......”宁晟捏紧了拳头，作为安鹤之醒来之后唯一见过他的人，宁晟自然清楚他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
“我知道，他肯定会有一段时间离不开你，只不过，安鹤之也并非柔弱之人，过些时候便好了。”
“只能先这样了。”宁晟蹲在地上，接着捡起他的小扇子，扇着火，跟霍恒说话的时间忘了掌控火候，好在时间不长，药没有熬糊。
“你进去看着他吧，我替你弄这个。”
换了旁人，自然是不敢让一位来做这种下人做的事情，但是他一个小侯爷都亲自给你煎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做不出来。
宁晟二话不说，把扇子扔给了霍恒，他巴不得去看着安鹤之。
床上的人还静悄悄地躺着，气色已经好了许多，没有之前那日渐衰败的感觉，虽然还算不上红润，但是已经是不错了。
毕竟流了不少鲜血，需要慢慢调理回来。
趁着对方还在睡梦中，宁晟悄悄摸了摸他的脸颊。
睡梦中安鹤之似乎有所察觉，追随着宁晟的方向动了动脑袋，眉眼微微有些弧度，若是他睁着眼睛，说不定能看到些许笑意。
宁晟也就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怎么也看不够，时间就算是停滞在这一瞬间也是可以的。
他宁愿是这么一直看着对方，也不必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只是没过多久，府上原本的下人就端上了些早点，打破了静谧的氛围。
虽然齐方佑死了，他的家眷子嗣也被绑了起来，整个县衙都是没有人安排，但好歹有燕王坐镇，这些日常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遣散了多余的家仆，给了好些银两让他们补贴家用。
只留了一些必要的，剩下的大部分人也是绯月阁中的兄弟和燕王让人带来的。
“你先下去吧......等等，弄一点热水过来，不必太烫。”
仆人轻声应下，在宁晟皱着眉头的目光中快步走了出去。
热水很快被端上来，宁晟试了试温度，便让人到外面等着，他拿起柔软的棉布轻轻地给安鹤之擦着脸颊，顺便在眼睛上敷了敷。
虽然宁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处，可是他从小公主那里见过，哭闹之后红肿的眼眶都要靠着热敷消肿。
昨夜安鹤之也是断断续续地一直哭着，虽然不闹，但是流泪多，早上的时候眼睛就发红了，估计待会醒来还是会不舒服。
“殿下——”门外侍女的一阵惊呼，又引来了宁晟的不满。
宁晟正扭着头向门口看去，正瞧见在侍女诧异的目光中，霍恒端着药炉走进来。
宁晟心中也不知究竟该作何感想，一位宗室皇亲，就算是被皇上忌惮没有地位，能做到这种程度也属实不易。
他的这份诚心，可比霍玄烨的显而易见得多。
如果他们的先辈们都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那如今朝堂的局面也会焕然一新吧。
宁晟这么想着，又突然觉得这不是他现在就应该考虑的事情，这条路他还要走很远很远，每一步都要万分小心，才不至于走错。
“鹤之......鹤之......”
宁晟轻轻地喊着安鹤之的名字，把他从梦里叫醒。
安鹤之醒来的第一眼，全都是宁晟逆着光对着他浅笑，仿佛还在梦里一样，可是下一秒就看见了霍恒。
“王爷。”安鹤之不得已收敛起方才那份样子。
“别动了，好些养着吧。”
“怎么能让王爷端药？”安鹤之看似呵斥地问着宁晟。
宁晟可不会说出他跟霍恒商量的事情，只是撇着嘴说道：“他自己愿意的，我又没有逼着他做。”
霍恒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只是说道：“举手之劳罢了，这里的仆人被遣散了许多，人手有些不够用，再说这种小事而已，做便做了。”
安鹤之看着门口依旧是满脸诧异的侍女，不知该如何是好。
“来喝药吧，有些苦，可要忍住了。”宁晟把倒在碗里的药接过来，慢慢扶起安鹤之，吹凉了汤匙中的，才送到他的嘴边。
“咳......这么苦......”
“良药苦口......”宁晟也没有其他办法，若是在中药汤里加上蜜糖，只会是更加难喝。
虽然早早就备下了蜜饯，也是于事无补，那药还是难喝得要命。
安鹤之慢吞吞地喝完一整晚，整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劲，只觉得自己挨了一刀没死，反而是要被药苦死了。
宁晟往他嘴里塞了几个蜜饯也没什么作用，满嘴的蜜饯也变得苦涩。
“药是苦了些，不过管用就好。”人还不到屋子里，余老先生爽朗地声音就传了进来。
见着霍恒和宁晟两人都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老先生”，安鹤之也自然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先生救命之恩，鹤之此生难报......”
只是话还没说完，余老先生就抢着说道：“不难报，不难报，是这样啊，我有个孙女，今年十五岁，模样很是俊俏，我瞧着呢，她跟你也算是般配......”
宁晟瞬间瞪起了眼睛，刚要上前，就被拦住。
只听见霍恒说道：“您什么时候有孙女了，我怎么不知道？”
明明连女儿都没有......
“开个玩笑吗......”余老先生笑呵呵地看了看宁晟，往床边一坐，开始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