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贪赃

  前太子的遗腹子……只是这个身份就足够让人忌惮了。

  哪怕是现在的皇帝执政二十几年,朝中还是会有些老臣怀念前太子,那毕竟是先帝所期许的太子,而不是这个沙兄弑父又庸碌无能的皇帝。

  就连安邈都会夸赞,又何况是那些本就属于前太子麾下的老臣。

  只不过,形势严峻,无人敢说。

  他们也是为了前太子最后的血脉兢兢业业,生怕出了一点差错。

  但霍恒觉得自己隐忍了太多年。

  边境苦寒,了无生趣。

  他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很久了,他招贤纳士,听着阮家一族的建议,扩大自己的势力,殊不知,他跟长安城里的帝王想必,不过是蝼蚁一般渺小。

  这样脆弱的霍恒,却要张扬自己的声势,准备挑战不可能战胜的人。

  分明是痴人说梦。

  他们都要霍恒迅速成长,直到长成皇帝的眼中钉才好……

  只有安鹤之在这种岌岌可危的情况下提醒他,收敛锋芒,他需要的时间还有很长,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朝中霍玄烨和霍玄棋争夺太子之位,本就不安生。那位皇帝又把权力看得十分重要,哪怕是心中早有属意的人,却也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断了某些人的念想。反而是捧高他们的气焰,似乎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才会打压。

  而这边疆也不是想象中的安宁,虽然没有战事,但是地方官作乱的也不在少数,只是未到谋反这种大逆不道的地步。

  况且,有没有战事也不是某个人说了算的,说不定明天就会有外敌攻进来,打一个措不及防。

  在这种情况下,霍恒还想着出头,就有些不明智了。

  听了安鹤之的话后,霍恒似乎是被点播通了,眼前的局势也变得明朗。

  他确实不应该急于求成,慢慢的积攒反而对自己更加有利。

  安鹤之捋了捋方才紧紧拽着袖口产生的褶子,大步往内院走去。

  宁晟也算是明白了安鹤之的用心良苦……清楚他对霍恒并没有投靠的意思,只是这件事上毕竟是他们坑了霍恒一次,于情于理地出言提醒。

  并非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宁晟也不会在这种要事上斤斤计较。他虽然与霍恒并不相熟,但是总归来说还是一起打猎游玩过的,对方的事情他也从小知道,对着霍恒这份心性十分佩服。

  宁晟除了进宫当过几年伴读之外,也没遭遇过什么大事,但是他可以想象到那种一夜之间跌落枝头的痛苦,从被万人期许的太子嫡长子到外封为王的幼子,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冷漠与白眼,家人的崩溃,桩桩件件都逼迫着霍恒成长……

  宁晟难得想起来在宫中的那几年,谨小慎微,生怕做错了什么。

  可是那时候的他也是有整个定远侯府撑腰,不会有人可以刁难……

  宁晟把思绪收回,亦步亦趋地跟在安鹤之身后。

  不管怎么样,他是相信眼前这人做出的决定的。

  就算是安鹤之当真有一日投靠霍恒,那必然也是有非他不可的理由。

  宁晟相信那样的理由,会让他也改变主意。

  气氛又变得凝重,甚至是比方才审问齐方佑的时候更加压抑。

  无人说话,只是一味的加快脚步。

  “公子,派人找了许久,都没有踪迹,有几处地方有些蹊跷,敲击墙壁的声音也不对劲,但是没有发现异样,已经派人去取锤子,过会直接砸了。”

  安鹤之还是第一次进到齐方佑的房间,跟他想象中的一样,奢华无度。

  彩漆的金丝楠木当做门窗,上好的薄纱绸缎用来做门边的帘子,就连束着帘子的绑绳都是金丝串了绿松石。

  更不用说墙上挂的大家名画和墙角里摆的如真似幻的白玉瓷瓶。

  “砸了?那岂不是可惜了……”

  屋子里有着淡淡的香气,却并没有看见香炉一类的东西,细细闻着,似乎是从墙壁里传来的。

  味道沁人心脾,和齐方佑身上的有些类似。

  看来齐方佑还真是会享受啊。

  只不过,安鹤之注意到的也不是这些。

  “这屋子的风水有些奇怪。”宁晟在一旁悄声说道。

  “你还会看风水?”安鹤之有些吃惊,他知道宁晟文韬武略不假,但是怎么会对风水感兴趣呢。

  “先前在外地时遇到过一个算命大师,对我住的屋子指指点点,还给我破解了几道迷题。”宁晟颇为自豪地说着。

  “什么迷题?”

  似乎是想到了安鹤之会这么问,宁晟得意地笑了笑,走到安鹤之身边,说:“自然是关于命定之人……”

  安鹤之也只是顺着他的话低眉一笑,转而看向屋子里其他地方。

  “这屋子的风水格局被改动过,只是改的并不高明罢了……”

  齐方佑要是听到了估计会被气死,他花了大价钱找来的大师,到了安鹤之这里却是不高明。

  “去床那边看看,说不定会有发现。”

  “为什么会是哪里?”宁晟虽然不是很懂风水,但也是被大师指点过的人,也看出来不对劲,却并不觉得问题在床上。

  “直觉吧……这是用了奇门遁甲之术,调整格局之后,将屋子里的陈设机关跟八门相对应,可是八门混乱,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在床上。”安鹤之胸有城府地说道。

  宁晟却在旁边打岔,说:“既然大师如此神通,不如给我算一卦?”

  说罢,还将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安鹤之敷衍了事地瞥了一眼,随后对着宁晟轻飘飘地说了几个字:“命中无子。”

  宁晟听后拍手称绝,笑着说:“神通啊!”

  若是换了旁人早就把安鹤之抓过来打一顿了,但是这人不一般,他是宁晟,安鹤之的宁晟。

  “……”霍恒一言不发得站着,想着自己是不是该离得远一点,否则会被宁晟影响到。

  哪怕是知道了两人之间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可是如此不避讳他,也还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公子!床底的隔板中有东西。”

  好消息立刻传来,宁晟也不跟安鹤之玩笑,一本正经地凑上前去。

  “机关线?顺着摸索摸索,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开口的机关。”宁晟直接将床板拆了下来,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让人头疼的零件。

  只是这木质的零件之中藏着一根银丝线。

  他猛的用力一扯,银线直接却绷断,当时就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甚至都不敢看安鹤之的表情。

  “阿晟?”安鹤之皱着眉头,不悦地问着。

  “哐”的一声,不远处佛像从台子上倒了下来。

  这个木质的佛像跟旁边的东西格格不入,尤其是那似乎是石头做的底座,完全不像是能放在一起的东西。

  安鹤之迟疑地走到台子面前,把手缓缓放在了底座上,触手冰凉。

  他试着扭动,却纹丝未动。

  “我来我来……”

  这次宁晟可不敢出差错,连忙上前,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直接把手按在了底座上。

  他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只是打算孤注一掷,死马当活马医。

  好在,他赌对了。

  床板中原来藏着不止一根银丝,亮白色的丝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千丝万缕纠结在一起。

  机关迅速转动着,宁晟眼睁睁地看着,生怕木质的零件因此报废。

  众目睽睽之下,整间屋子的格局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床后的墙壁竟然向两边退缩着。

  “我之前在西南那边的时候听说过一个门派,叫梦机,就擅长这种机关秘术,只是没有机会得见,也不知道能不能比得上眼前这个。”宁晟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乱如麻,不曾想世间居然还有如此鬼斧神工之作。

  虽然说天下之美尽在长安,可是江湖上总有令人难以想象的东西,果然是走出去才能看到更多。

  这样的东西,估计长安城里那些人是很难遇见了。

  床边的位置也不是之前的方位,转变格局之后才看起来正常得多,不会有那种奇怪诡异的感觉。

  安鹤之望着一路向下的密室,心里有些期许,又夹带着几分畏惧。

  阴湿的感觉扑面而来,不用想也知道这里究竟是通往什么地方。

  齐方佑那么大费周章地修建这些,都是为了藏着那几年之前余留的东西,用来赈灾的金银珠宝必不可少,想必他这些年搜刮的奇珍异宝也不在少数,还有那些不能毁灭的证据,也应该放在了这里。

  安鹤之一阵唏嘘,既然都走上了这条路,他怎么不做的更果决一些,庸庸碌碌,反而受此牵累。

  “你们进去看看吧。”安鹤之停在了原地,他不想进去,也许他进去了就能回想到当年他父亲被冤枉的事情。

  真正清白坦荡的人却被按上了这样的罪名,而像齐方佑张如峦之类却还在逍遥法外。

  这不公平。

  “鹤之......”宁晟缓缓地握住他的手,在掌心微微用力,让他放心。

  他也感觉到了安鹤之的不对劲,此时也只能这样来安慰他。

  “大周已经藏污纳垢太多了。”霍恒轻飘飘地留下这么一句,便率先走进了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