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信件

  这次他们几个人闯进县衙算是彻底惊动了齐方佑。

  看着院子里池塘边上残存的税基,齐方佑越发怀疑起安鹤之和宁晟的来意,究竟是借着寻找不世出的神医的名义来查案的,还是这些事情另有他人。

  早在安鹤之和宁晟到来之前,也没有出现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他们来到之后,反而是三番五次地出事。

  不管究竟是不是他们两个干的,这些事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而且知道水底下有什么的人少之又少,不是什么寻常人都能知道的。

  可是齐方佑思来想去,也弄不明白,安鹤之和宁晟他们两个又是怎么猜到的。

  还是说,这是张如峦给他的警示?

  月影疏松,竹林响动。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传来。

  此时的齐方佑已经有些杯弓蛇影的意思了,但凡有风吹草动都要受到一番惊吓,看上去似乎比他儿子被害那夜还要苍老许多,脸上的皱纹也越发明显。

  县衙后院的守卫增加了不止一倍,更多的人都添加在了齐方佑自己的院子里,每一处隐晦的墙角下至少站了两个人,墙头上也被按上了尖刺,防止有人翻墙而入。

  这所有的准备,都是因为齐方佑知道,他原本安全无比的地方早就暴露在了别人面前,而其他人在暗,他在明。

  齐方佑根本无法洞察别人的行踪,而他自己的一举一动却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虽然他一时也无法确定究竟是谁,但是准备的措施还是要做好,甚至是已经想好了人去楼空的打算。

  “去准备笔墨。”齐方佑对着身边的小厮说道。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一整日滴水未进。掩面轻咳几声,想着还是要先将这件事情告诉张如峦才能安心。

  他准备好修书一封送到张如峦那里,就算是知道张如峦看到信上的内容一定会怪罪他,他也不能不这么做。虽然齐方佑有他自己的想法,但是这件事毕竟还是张如峦主使的,他完全没有权力私下处理,还是要询问张如峦的意见。

  眼下,齐方佑并不知道安鹤之的真实身份,就连宁晟他也不了解,更是没有任何相关的消息传来。只是以为安鹤之是那位朝中二品大员的儿子,而宁晟必定不会是他身边的小厮,只能是品阶略微低于安鹤之父亲的小官。

  只不过,猜测终究只会是猜测,没有办法证实。

  齐方佑不敢妄自论断,在送给张如峦的书信中写的模棱两可,闪烁其词,把他们两个人的身份谈的微乎其微,只言片语轻松带过,更是不说自己的疏忽大意,只是一味地强调有人三番两次地闯进了县衙。

  瞧着信鸽逐渐飞远,齐方佑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只是安鹤之才不会让他们那么容易地就把消息传出去。

  “飞远了!在那边......”

  “在这呢!抓住了抓住了......”

  壤安城外的山头上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不少人聚在一起吵吵闹闹的。

  安鹤之之前派人守在县衙,就算是他们住在县衙的这一段时间也没有撤离,一直仔细留意着齐方佑的动向。

  只不过,前一段时间他们没什么收获,只是截了一次齐方佑送出去的信件,说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而且没有拦截到回信。

  这次留意到齐方佑又开始给张如峦传信,关缨见着有信鸽飞出,急匆匆地带着人出来抓捕,费了好长时间,惊了鸽子三番五次,才在城外的荒山山把鸽子抓到了,第一时间就送去了安鹤之那里。

  “公子,您瞧。”关缨温顺地解下鸽子腿上细小的信件,小心翼翼地送到了安鹤之面前。

  安鹤之立即打开,仔细一看,脸上留下浅淡的笑意。

  像一只才出世的小狐狸,笑起来带着几分天真无邪,又透着些许刻意掩饰的机灵。

  “拿笔来。”安鹤之一抬手,接着宁晟就把毛笔捏在了他的手里。

  在齐方佑说的事情上加了几笔,添上寥寥几句,提起了燕王的事情,有意无意地把事情的真相指引到燕王身上。

  不过料想齐方佑也不可能接触到燕王这样的人,他又学着对方敬小慎微的语气,重复这只是猜测。

  宁晟接过去一看,笑着说:“你这模仿人笔迹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就怕是齐方佑本人看了也分辨不了。”

  安鹤之接着他的话继续笑着,眉眼中多了几分认真。

  虽然这个办法实在是阴损,对燕王和齐方佑都不好,万一有朝一日霍恒变了性子,与张如峦勾结在一起,那事情定会败露,不过......这样的可能倒也不大。

  虽是狠狠地坑了霍恒一次,对于他们而言确实上上策,既不用暴露自己的身份就能将齐方佑拿下,也不必白白地放走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的,简直是不二之选。

  “接着留意,有飞来的信件也是这样试着拦截一下。”安鹤之要看看,张如峦知道背后是燕王在查会是什么反应。

  就此收手,夹紧尾巴做人,还是变本加厉,更加猖狂。

  关缨应下去,又调遣了几个人手守着。

  自从安鹤之来到壤安之后,他跟附近县城里面的兄弟打交道更是频繁,甚至一度人手不够,还需要更远地方的弟兄们赶过来帮忙。

  好在安鹤之身上是有密令的人,那些人也尊重穆清的选择,相信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县衙无论如何是没办法偷偷进去了,要么是用杜公子的身份正大光明地走进去,要么就是不顾一切地硬闯,只是现在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还不至于到最后一步。

  只是,也大概知道了具体的情况,反正短时间内齐方佑是没办法带着东西跑了。

  不过,安鹤之就算不在县衙里面,也会让人夜夜惊扰齐方佑,时不时地弄出些动静,让齐方佑时刻处在心惊胆战的状态,睡觉也睡不安稳,就算是做不了什么事,也不能让他过得太舒服。

  而安鹤之更是想,最好把人吓得出于一种想逃跑的状态。

  齐方佑要是想跑,自然不可能丢下流水里的那些东西,只能着急忙慌地带走,说不定还能让齐方佑自乱阵脚,暴露行踪。

  可是,齐方佑比安鹤之想象之中的更加沉得住气。

  明明已经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他也没有丝毫动作,似乎是在死守张如峦的命令,若是张如峦没有说走,他是绝对不会自己离开的。

  虽然荒谬,却也忠诚得可笑。

  一个看门守院的好手,只可惜跟错了人。

  张如峦那里受到篡改后的信件是,对后面突然出现的燕王几个字,也是大为吃惊,想不明白,怎么想来不管他的燕王也会插手其中,只不过虽然张如峦有所怀疑,但是这么多年过来齐方佑送给他的信件都没出过问题,仔细对比之后,也是打消了大半的戒心。

  好巧不巧,那只倒霉的信鸽就如同齐方佑一样,傻愣愣地落在了等候已久的关缨手中。

  “张如峦说,要齐方佑把水底下的赃款和其他证据转移到引水沟渠那里,没有明说是具体那些地方,估计是齐方佑自己清楚......他倒是没有对燕王起疑心,只是十分忌惮......”安鹤之看完信件,对着宁晟说道。

  “那地方也能藏东西吗?这齐方佑还能跑到那里去?难不成还会去投靠张如峦......”宁晟看着稀松的几个字,十分疑惑。

  安鹤之将纸放在了阳光之下反复对照,甚至撒上了几滴水,都没有反应,看来也不会有密语藏在其中,张如峦是真的让齐方佑走。

  “引水沟渠,那地方实在是太大了,若是齐方佑在路上出了差错,我们可以直接抓他,怕只怕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过去,到时候也难找......”

  “也是......万一县衙底下还有暗道呢,我就不信他大费周章地弄了一条流水摆在县衙中,只为了那一间密室!”

  若是只有那一处密室,当初那些东西也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进了县衙里面,又何苦费那么大的经历做这些事。

  安鹤之犹豫不决的点了点头,再三思考之下,还是学着张如峦的笔迹,写下来“按兵不动”四个字。

  一旦放齐方佑出去,就有再也抓不到的风险,他不能冒这个风险,让宁晟来承担责任。

  他是第一次跟着宁晟出来做事,不求让齐方佑这个鱼饵引出更大的鱼来,只需要把事情办妥帖就好,至于张如峦那边,他可以慢慢想对策。

  碌碌无为不行,锋芒毕露也不行,必须要小心而为。

  信鸽渐渐远去,安鹤之紧皱的眉头也放松下来。

  只是他和齐方佑之间,注定是有一个并非真正地舒心。

  在关于竟遥的这场博弈指之中,早就占了先机,只不过小心翼翼,万事都要讲究完全才迟迟犹豫不决。虽然眼下胜负未名,但是已经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大好的趋势。

  只不过,任何事情都是当局者迷,安鹤之总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