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丁少楠起得很早，上班之前他先去了自己在东区的公寓。

　　顾桤桤正坐在床边擦拭头发，看见忽然出现的丁少楠，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没有准备，又是早上，她反应最慢的时候，所以，她没来得及挂上微笑，甚至没有伪装。

　　一张满是情绪的脸，呈现在人前。

　　丁少楠默默地盯着她，试了几次才发得出声音，他说：“我来。”声音喑哑。

　　顾桤桤一愣，将毛巾递给他，闭上眼睛。

　　闭上了眼睛，才觉得他似乎还像以前一样的温柔呵护，那么轻柔仔细地为她擦拭每一丝头发。

　　这一刻，很温馨，温馨得让人承受不住。

　　不知道是他的手抖，还是自己的身子在抖。

　　不知道是他先扔下毛巾，还是自己先站起来。

　　无论如何，这个时候顾桤桤已经笑得出来了，她说：“吃早饭了么？昨晚送过来的东西好多。”

　　丁少楠看着她无懈可击的笑脸，觉得心痛翻天覆地席卷而来，他终于问：“桤桤，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二十岁以前的顾桤桤哭的次数屈指可数，二十岁后的顾桤桤，眼泪变成最没有用的东西。但即便没有用，她仍有很多眼泪留给自己。

　　可她一直都是克制的，她真的已经尽力克制，每次想哭的时候她都告诉自己，笑。

　　她克制了那么久，好像，都在等这一天。

　　她克制了那么久，原来，就在等这一刻。

　　等这个男子，问这一句：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她不记得那天早上她哭了多久，她只是隐隐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那么撕心裂肺的号啕声。

　　那么惨，那么伤，那么多的不平、不甘、不懂得。

　　时间匆匆地过了一个月，天气越来越热，热得人有些心烦气躁。

　　但她总觉得自己还是比他清醒些的，她清醒的知道自己在棋盘上的位置。这还要多亏分别那七年的经历，让她不敢或忘，也不敢奢望。

　　而且，顾桤桤总觉得再怎么努力仍然有些什么横在那里，罩在温柔之外，挡在呵护之末，夹在爱情之间。

　　无影、无形，让人无所适从无计可施。

　　她不是不在乎周雪灵的存在，但她不会计较。不是周雪灵，也会是别人。她要的不多，真的不多。

　　她明白，她爱他，爱到不顾一切只想多留一丝回忆好慰藉余生漫漫。

　　可是尽管这样爱，仍旧温暖不了那永远冰冷的前尘往事。

　　顾桤桤最近几天开始问自己：

　　你甘心么，顾桤桤？

　　你甘心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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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电梯声响，丁少楠在万众瞩目中到来。他一身铁灰的西装，眉头轻蹙，步伐坚定。这是顾桤桤在设计部第一次见到丁少楠。

　　陈总的秘书迎出来，这时顾桤桤的手机响起，很俗的歌曲，幽怨的女声：

　　你说你爱我到老，现在我还忘不掉，什么天荒地老，不到最后不会知道……

　　顾桤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寂静的办公室里，这首歌的声音显得格外大。她不知怎么有些心慌，余光看见丁少楠忽地停下步子，目光深沉难测地看向这边，抓到手里的手机按了两下才接起来。

　　“你好，我是顾桤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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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桤桤二十岁那年，顾城以渎职罪入狱九年。

　　这件新闻非常大，所有的各大报刊新闻网站都是头版头条。因为这个事件不仅是一位副部级候选人的渎职问题，它牵扯到顾城因为私人原因，而让国家损失了将近一个亿；

　　这件事，引起了社会各界广泛的反响。

　　网上还挖出，其女顾某在B市求学，此消息一出，不少网友更是激愤地对顾城破口大骂，言辞恶毒，连带着他的妻女也一并祸及。

　　而那时候的顾桤桤那时已在大洋彼岸，是在网上看到的消息。当时她怔怔地在电脑前坐了半晌，因为她知道她的父亲因为自己的任性，而遭受到这样的……

　　关了电脑，平静地去给母亲做饭。

　　母亲一向体弱，从前一直由专人护理。当时顾父送她们走的时候，母亲心里已隐约有数，死活不肯离开，更是大病了一场。是一向刚强的顾城含着泪蹲在床边哄劝：“走吧，我不知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我不想连累你们！出了国那边条件也比较好，在这边我没有办法护你们周全！晴，就当为了桤桤……我、我已经欠了她一个童年，一个半辈子，你不能让她同时失去爸爸妈妈啊！晴……”

　　谁知，与君一别，不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