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我认输了

  周末丁少楠说要去打高尔夫。

  在高尔夫球场,顾桤桤毫不意外地看到该在的人一个都不少的列席。

  魏迟、周雪涛、杜陆轩、杨某某(就是顾桤桤上任的男友)、宋海还有几个较年轻的。

  她真的不知道周雪灵究竟为了他做了什么样的保证担了多大的压力。她知道在这一拨人中,是很习惯见到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案例的。彼此都是心照不宣,会心一笑罢了。

  可是像周家这样的地位,未婚夫婿带着其他女子出席公共场合毕竟不妥。更何况还有周雪涛,这未来的大舅子!

  丁少楠又何必这样给大家找不痛快,她让他不安么?

  大家看见丁少楠携顾桤桤前来,多多少少有些或是尴尬或是意外,但表情都控制得火候正好。

  互相寒暄,一个人问:“杨,新婚愉快不?”

  杨某某似乎有些腼腆地笑:“没什么感觉。”

  宋海大笑,拍着他的肩膀:“结或不结都感觉不到差别,那就是最好的感觉!”

  一众人都跟着笑。

  不论台面下如何汹涌,男人们仍然言笑晏晏兄弟情深的样子。

  丁少楠说:“很久没好好打一场了。”

  魏迟接道:“的确。”

  丁少楠挑眉:“咱们俩?”

  魏迟看向周围:“还有人一起?”没有人说话,随即耸肩,“就咱俩。”

  丁少楠搂过顾桤桤:“桤桤也是高手呢。”

  于是三人站在发球区,十八洞的比杆赛。

  顾桤桤握七号铁杆,第一杆就Looping。

  魏迟则用反重叠式握杆,干净利落的开球。

  丁少楠也很自若,第二洞更是直接Pitch-in。

  到了第四洞顾桤桤堪堪撵上进度,拿出推杆,丁少楠上前握住她的手,声音吹拂在她耳边:“不要急。”稳稳地推球入洞。

  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不安,男人们都是很镇定自若的样子,一边挥着杆一边还商讨着一项不动产交易的进行状况。

  偶尔还跟宋海他们远远地喊话,然后摇头笑:“周雪涛这小子永远打薄!”

  顾桤桤的下个球仍然是个涮边球,她看着觉得很可笑,怎么转仍然留在边缘。

  魏迟已经领先她两个洞,远远的又是一个正旋,很帅气。

  她不是想认输,她也曾经壮志凌云,她也曾经与魏迟势均力敌,就在不久前她还在周雪涛面前挥出标准杆下的好成绩。可是今日,顾桤桤只觉手里的金属杆重逾千金。她这是怎么了?

  她眯起眼看着远处Pinsetter大力地挥着手,半晌不做动作。丁少楠转回来:“怎么了?原来不是很厉害?”

  顾桤桤垂头站定,一扬手一个Pullshot,然后两手一摊:“物是人非。”

  丁少楠双眉一紧,沉声:“桤桤。”

  顾桤桤索然:“你们玩吧,我认输。”转身招手叫了杆弟搭车返回。

  在咖啡厅坐了良久,久到顾桤桤细细地想了一遍跟丁少楠在一起所发生的事情。十六岁的,十九岁的,二十岁的,然后是二十六岁的。

  抬头时他们一伙人正往回走,很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样子。

  对的,挥斥方遒。他们无一不是家世雄厚,从出生起就站在金字塔顶端,受过精英教育,如今在各行业的领头位置呼风唤雨。顾桤桤看了,也要赞一句——好一群人中龙凤!

  忽然想把自己藏起来。

  她也曾经尊崇过波伏娃,也曾手捧《第二性》如痴如醉,也曾经以为自己是一面吹不倒的旗帜,胸怀澎湃理想,对生命和未来充满了激情。今天,在这群男人面前,忽然觉得自己的道行真的很浅。

  这里随便一个人都可以随意地按死她,让她翻身不得。可是二十岁之前的顾桤桤也只有魏迟敢与她直接冲突。

  那么,是什么缺失了?

  她不想承认成就那个顾桤桤的是顾父曾经的辉煌,她总以为自己可以直视命运,昂起头不屈地抗争。

  她总以为尽管不可以背叛命运,但至少可以反叛。

  她不想承认这就是阶级的落差。

  是的,阶级。

  这个词深深地刺伤了她。她不恨自己不再属于那个阶级,她只是为这个命运感到莫名的忧伤和灰心。

  灰心,很灰心。

  觉得一瞬间所有的力气被抽离,顾桤桤用手捂住脸,希望能挽留一丝温暖和信心。

  “桤桤,你不舒服?”率先问话的是魏迟。

  顾桤桤抬头,看见魏迟关心的脸,丁少楠忧心的脸,杜陆轩压抑的关切,周雪涛的探等等。

  她站起来:“我累了,想先离开。”

  丁少楠沉吟:“我送你。”

  “不必,你与他们继续。”

  顾桤桤拿起手袋向外门口走去,她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些人,尽快。

  丁少楠皱眉,隐隐察觉她不同寻常的索然,忽然觉得心慌。

  追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看她低垂的眉眼:“桤桤,怎么回事?”目光犀利坚持。

  顾桤桤抬起头,夏日的阳光照进来,留下稀稀疏疏的影子。她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毫不退让的男子。啊,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温柔微笑的少年了,早已不是。

  以前的那人不会这样强硬地拉她的手,不会这么坚决地逼迫她。那个人永远包容她宠爱她,甚至是欣赏她惊叹她。

  她,是什么将她置于如此境地?

  “没什么,真的。我只不过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大梦,很大的一个梦。”大家早已醒来,只剩下自己了。

  丁少楠的眉间剧烈颤抖了一下,瞳孔紧缩,竟像是很痛苦惊恐的样子,抓住顾桤桤的手

  越抓越紧。

  “你怎么了?”顾桤桤侧头看他,就笑了,“你在害怕么?该害怕的是我,你早就醒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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