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谢流年一来到锦香阁,就被面前的情景震住了,只闻琴声悠悠,一张一弛,似是在诉说无限的缠绵,一种悲凉之感油然而生。

  仔细看向那人,谢流年更是不觉一呆。按着他的想法,这所谓的头牌小guan,应该是衣着华丽,媚眼风骚的样子,却未想此人如此怪异,一时间,谢流年还真是想不到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只能用怪异来勉强凑数。

  一袭黑色长袍蓬松的穿在身上,白皙的肩膀竟是露出了一半,漂亮的锁骨也在空气中暴露无遗,那人是如此的消瘦,但却不显柔弱,反倒多了几分坚韧,让人不敢等闲视之。

  冷艳全欺雪,馀香乍入衣。如此清冷的气质,恐怕也只有梨花才能与之相配,修长的手指熟练的拨弄着琴弦,神色自若,看不出任何表情。模样倒是一般,算不得上好,只是那冷漠的双眸,似是可以吸人魂魄,深邃的,让人不由得被他吸引。

  坦白说,谢流年见过的各色各样的美人,但没有一个人如眼前男子一般,让他看不透,谢流年想了半响,搜肠刮肚的想出一个词语形容他:冷艳。

  想想不觉可笑,明明就是一个下贱的小guan而已,偏又生得这副姿态,仙姿傲骨,让人不忍亵渎,可却不知早已被多少人压在身下。也许,这副姿态是故意装出来迷惑人的,当初那个锦瑟就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表哥弄成今天的样子,如此一想,谢流年就觉得有些气不过,今天一定要给这人一点教训,让他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被他迷惑。

  惊尘徐徐起身,走向谢流年,“小人惊尘,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

  声音很冷,甚至连最起码的音调都分辨不出,谢流年勉强将那句话理解为一个问句,“谢流年。”谢流年学着惊尘的语调,冷冷答道,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惊尘抬起头,看着谢流年似笑非笑的眉眼,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谢流年长身玉立,英俊挺拔,竟是较惊尘高出了半个头。惊尘想,这个人还真是别扭,说起话来居然阴阳怪气的,明明在笑,声音却冷的要命,也不知道装给谁看。

  若是惊尘当时知晓谢流年在耍戏自己,不知该作何感想。

  “惊尘,名字倒是不错。”谢流年道,语气较刚才舒缓了几许,毕竟模仿别人的语气不是件轻松的事。

  “谢公子谬赞了。”不知道谢流年话语中的深意,惊尘只得小心的回应。

  “可惜,人长得好丑。”谢流年不紧不慢道,似是很期待惊尘接下来的反应。像他们这些小guan,必定是很在意自己的容貌,若是被客人当面质疑,心里一定会不好受,更何况这人还是这里的头牌,想想都觉得有意思,那人一定会气得面色铁青,然后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模样吧,或者干脆张牙舞爪的扑向自己,像一头饿极了的狮子。

  出乎谢流年的意料,他所期待的情景,全都没有出现。

  惊尘神色自若,仿佛谢流年在羞辱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陌生人,“却是实情。”

  谢流年咦了一声,这个人还真是古怪,是太善于伪装,还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呢?懒得在这些琐碎上浪费时间,谢流年一向是一个干脆的人,若是遇到猜不透的事,他索性就不去想,何苦为难自己。

  谢流年在桌前坐下,随意地夹了几口菜,味道不是很好,来这里的人大都是图个乐子,有谁会真正在意这些。谢流年不觉皱眉,他一向喜好口腹之欲,如此菜肴还真是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将筷子放下,谢流年还是一脸的不愉快。自作孽不可活,是他自己要来这里的,幸亏刚才在表哥家里吃的够本,不然这会儿遭殃的肯定是自己可怜的肚皮。

  见谢流年对着满桌的菜肴皱眉,惊尘倒觉得有趣,到底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这醉春楼的酒菜随比寻常人家吃的东西精致许多,但终非上品。

  惊尘也不见外,随意地坐在谢流年身边,伸出修长的手,缓缓拎起酒壶,倒了一杯酒放在谢流年面前。

  “谢公子到底是身娇肉贵,吃不得这些粗俗的食物。”

  惊尘表情虽冷,但话语中嘲讽的意味却十分明显,谢流年倒是不惧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风月场所,酒自是不会太差,可还是满足不了谢流年。也许,真的只是由于自己心情不好而已,想到这里,谢流年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说到底,还不是被这些小guan给害的,那个天煞的表哥居然骂他不懂爱。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他怎么可能不懂这些,倒是表哥这个死断袖,居然也敢如此嘲讽他,谢流年一肚子的怨气,到此时也没处发泄。也罢,遇到我,算你倒霉,谢流年将杯子一扬,残酒全部泼到了惊尘的脸上。

  惊尘看着谢流年一脸期待的目光望着自己,就知道谢流年是想在自己身上找乐子,可惜,他早已忘记,此时是应该生气的。

  谢流年真的很好奇,坐在他身边的到底还是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人如此羞辱,居然一脸的平静。此时的谢流年是彻底呆住了,只能瞪着双眼,傻傻地看着惊尘从腰间掏出手帕,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脸上的酒水,那神情,没有愤怒,也没有羞涩,他看起来只是在做一件平常的事情,就如呼吸一般,在寻常不过。反观谢流年,倒是有几分失态,压制不住内心的起伏。

  惊尘将手帕放在桌角,抬眼望着谢流年一脸不自然的样子,忍不住道:“谢公子,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奇怪,明明应该是问话,听在谢流年耳里,却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谢流年倒是想看看,这个人能忍多久。将身体微微靠近惊尘,谢流年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道:“本公子倒要看看,你有多能忍。”

  惊尘目不斜视地瞪着谢流年,半响无语。

  这举止在谢流年看来,是十足的挑衅,那样子分明是在说:你尽管放马过来好了,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