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离开武乡侯府,谢流年还是气得要死,即使打死他,他也想不明白,一个娼妓,居然能把人弄成这个样子,难道表哥被鬼迷了心窍不成?

  想到这里,谢流年玩心大起,他决定去醉春楼看看,那个小guan不就是那里的吗?

  谢流年一向自命风流,这种场所他虽常去,但却从不沉迷。先前由于好奇,也和一些朋友去小guan馆玩过几次,虽然那些少年模样青涩,娇羞可爱,压在身下也十分诱人,倒不失几分情趣,但与女子相比,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阴阳五行,女子本就与男人天生契合,谢流年想不透,既然有女人那样惹火销魂的生物存在,他为何还要去找一个男人,想想就觉得荒唐可笑。

  谢流年还有一个奇怪的规矩,无论是哪个jinv或是小guan,即使自己再喜欢,即使那人长得再好,他也不会和那人交合超过三次,本就是玩物而已,等到玩腻的一天,就无趣了。

  来到醉春楼,谢流年随手丢出一大锭银子,吩咐要这里的头牌小guan来作陪,那招呼的人得了好处,自是不敢怠慢,又是端茶又是递水,好不殷勤,一会便吩咐下去,让小童准备好一切。

  这两年,醉春楼临安头号青楼的地位还是一如既往,但内部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年前,头牌小guan锦瑟服毒自尽,老鸨对此心痛不已,醉春楼虽说还有几个形貌好的,但都没有头牌的样子,若是再培养一个,却还得再花费好几年时间,这期间醉春楼的生意恐怕会亏损不少。

  这时,惊尘一曲动满楼,他本就生得清冷,气质脱俗,抚琴时琴音绵绵,悠扬婉转,竟是比锦瑟要胜上一筹,一瞬间满堂喝彩,自此一跃,顶替了锦瑟的位置。

  老鸨心内又是高兴,又是叹息:“好一个心机阴沉、善于隐藏自己的人,这醉春楼的生意怕是不必发愁了。”

  听说有人点了自己,惊尘吩咐人将客人请到锦香阁,自己梳妆整理,去锦香阁抚琴恭候。

  惊尘心里十分清楚,客人听自己弹琴,多半是图个乐子,有几个是真懂音律的,但这些他都不在乎,只要他的琴声足够醉人,客人乐意掏腰包,目的就已达到。

  在醉春楼呆了几年,惊尘竟是学得十分乖巧。

  记得四年前,惊尘被人贩子卖到这里,那时的他,充满了对未来命运的无知,老鸨当时见他相貌一般,并没有上心,随随便便的将他交与一个小guan教养。那时醉春楼的头牌小guan是离殇公子,一个容颜绮丽,身形娇小的人。有一天,惊尘无意中瞥见凝霜在离殇的房间里偷偷摸摸的倒腾了好一阵,第二天离殇竟是莫名其妙的死了。那时惊尘还小,但他却深刻地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要么学会保护自己,要么死。

  从此,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原本应该属于年轻人的笑容从他的脸上消失,他变得没有任何表情,无论他有多痛苦,多快乐,别人都看不出来,不是没有人关心,而是他太善于隐藏。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是一个人悄悄躲在屋子里,看书、练琴,他知道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这里生存。三年前的一个夜晚,护院的叫喊声打破了宁静的氛围,在湖边,凝霜也变成了一具尸体,一如当年的离殇,即使再美,在风华绝代,到头来还是摆脱不了既定的宿命,无论那些客人曾经多么喜爱他们,可当他们变成尸体的那一刻,却无人来看他们一眼,这就是他们的命运。那一刻,惊尘看到了若干年后的自己,一具尸体,没有任何感情的尸体,从此无人问津。

  不久,锦瑟凭借自己艳丽的容貌成为了头牌小guan,那时,惊尘意识到,无论是容貌还是风情,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时机还没有到,他只能等。

  他不是没有奢望过有朝一日会遇见自己喜欢的人,然后离开这里,但是锦瑟让他明白了一切,在锦瑟服毒的那一晚,锦瑟死了,惊尘的心也已经冻结,再无温度可以融化的千年寒冰。

  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起码他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醉春楼,终于轮到自己一展身手了。

  如果说一开始,他这清冷的模样是装给别人看的,但到了后来,一切都不是他能掌控,他是真的忘记了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他忘了怎么去笑,怎么去哭,只知道一味的无视一切,甚至无视自己,他终究变得冷血。

  直到霓裳的出现,他的心里才掀起了久违的波澜,那个眉目摇曳的人,就这样在他沉寂的心中伫立。

  他知道,人类还有一种感情叫做喜欢,对于霓裳,他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感情,说不出口,本就是一段不伦之恋,偏偏他们还都是寄人篱下的小guan,惊尘只能极力的掩藏自己的情感,默默地保护那个招摇而没有心机的人,这样,已足够,这样,已很幸福。

  惊尘曾想,如果可以这样一辈子,陪在那人身边,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灿烂的笑容,纵千金难换,君之容颜。

  现实远比想象来的更干脆,也更直接,这所有美好的一切,全都在下一秒被无情打破。

  惊尘思绪万千,连屋子里多了一个人都没有发觉,这应该就是那位客人了吧。惊尘抬起头,仔细地打量来人。

  身长足有八尺,一袭紫色锦衣,显得风度翩翩,却不失华贵之仪。一双凤眼笔直地看向前方,一看便觉得此人心机极重,非一般人可比,眉目上挑,朱唇含笑,定是个风流惯了的公子哥。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相貌,惊尘这种见惯了美男的人,也是不觉一呆,锦瑟与霓裳虽美,到底还是阴柔了几分,不像此人这样英气十足,明媚照人。

  那时的惊尘,单单只是欣赏那人的美貌,未曾想会与他产生种种纠葛。以至于后来霓裳还会笑他,你说你喜欢我,我看你那时就被他勾了魂吧,你还真是别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