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百越妃,蛇之舞

  “大人,为何圣上忽然要将此案交予大理寺?”见包拯面圣归来,展昭急着问。

  “庞太师在殿上奏了一本,道此案若由开封府审理,会包庇白少侠,有失公正。”当然,还不乏平日里面被白玉堂得罪过的一些大臣们的推波助澜。

  “有失公正?那些人也懂得什么叫公正?交给他们审,老五岂不是死路一条!”徐庆是个急性子,听到后立刻吼起来。

  “可是,之前圣上不是说过交给开封府办理吗?”

  大家都以为皇上知道其中的原由之后,应该目的就是要网开一面吧,谁曾想圣意难测……

  “不过,圣旨上只说将案子‘交给大理寺’,没有说要把白玉堂交到别处去,不是吗?”端着茶杯坐在一旁的妃雪精忽然开口,“也没说究竟什么时候要大理寺‘审’这个案子不是?”

  “真如公子一说,圣旨上的确除了‘案子移交’之外,其它只字未提,”包拯仔细想了想,这个圣旨说的的确有些含糊,“而且此案涉案人员广泛,为何单单提到白少侠?”

  “也许,尊贵的皇帝陛下觉得离正月十五上元灯会还有段时间,先出个哑谜让大家活跃一下思维。”妃雪精哈了一声。

  “公子不可对圣上不敬。”包拯说,虽然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但口气有些不妥。

  “包大人说得是,”妃雪精放下茶杯,“在下觉得身子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大人——”展昭看向包拯,想征求他最后的决定。

  “展护卫,这几天你看好白少侠,绝对不要让他离开开封府半步。”包拯说,“明日我再去圣上面前努努力吧。”

  “属下明白。”

  傍晚时分。

  狄青面圣出来,心里一点儿也不轻松。

  西南的匪乱越来越严重,本来陛下打算封侬智高为节度使,在梁适等朝臣的力争下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是,派去西南的孙沔一直没有什么好消息传回来。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宫外走,出宫门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那人正在把额上有着一撮鲜红鬃鬣的青白花骏马交给门口的侍卫,不是来皇宫捣乱那夜的短装,而是一身冰蓝的文士服,一头银丝。

  渐沉的夕阳和暗下来的天,给他身上蒙上了彩虹的色彩。

  “你怎么又来了?”与他对面时,狄青没想到开口居然会问这么一句。

  “我可是从大门进来的好不好?”妃雪精说,现在他没心情多说话,尤其是对一个自觉见了其就没好事的人,“看来果然有些事情是有征兆的,好像每一次遇到狄大人你我都不会有好事。”

  “你——!”

  有个内侍走了出来:“圣上召妃雪精晋见。”

  “有劳公公了!”妃雪精转脸立刻变成笑容,向狄青拱手,“失陪了,狄大人。”

  目送着他走进去,狄青转身接过牵来的马,听有人在旁低声议论:“要不是头发白了,还真是个美人啊!”

  “看来今晚连庞美人也等不到圣上了。”

  “草民妃雪精见过陛下!”跟着内侍进了御书房,妃雪精跪下说。

  “平身,”赵祯道,“公子果然来了,不过自称草民,有损妃公子之身份吧?”他着重强调了那个“妃”字。

  “雪精生长于山野,在大宋又不曾有得一官半职,不是‘草民’,陛下认为在下该是什么呢?”对于赵祯的话,妃雪精并不意外,既然肯见他,绝对已经去查明白了他的底细,但就是不知道查到多少。

  “公子果然不愧此名,含光内敛,赐座,上茶。”赵祯命宫女奉茶,“但不知公子今日因何事要求见寡人?”

  “多谢陛下厚爱,”对赵祯气势上的威压妃雪精并不在意,反露笑容,“陛下可记得,当日曾允过小民一条人命?且陛下圣明,认为江山一角换一人性命孰重孰轻?”

  “哦?什么人有如此价值?”赵祯眯起眼睛,“寡人倒是不知。”

  “有无价值,但看此人在不同人心中份量如何,”抿了一口茶,妃雪精淡淡地说,“陛下不是在忧心广南吗?小民倒觉得,西南战事,来年初春便可捷报来传。”

  “哦?公子有如此把握?”赵祯显出很有兴趣的样子,“朕倒是低估公子了,看来公子不仅是江湖豪杰。”

  “不敢,在下只是有些建议,”妃雪精抿起嘴角,“陛下,可愿与草民下盘棋?”

  “下棋?朕倒是觉得公子之琴艺称绝,可谓绕梁三日不绝,至今不时仍有三弄萦绕耳边。”

  “蒙陛下抬爱,小民惶恐。”

  赵祯拿起自己的茶杯,吹着上面浮起来的茶叶沫。“寡人曾听闻,展护卫之母与一名叫风孔雀的舞伎相交甚深并结为金兰。此人更是享有‘江南第一舞伎’之名,据传可在灯盏上起舞,堪比汉宫飞燕,只可惜红颜薄命,芳华未尽便陨身西湖,无缘得见,”他盯着妃雪精说,“公子手足纤细,想必应是习过歌舞?”

  “小民久居百越,百越诸族皆能歌善舞,所以略通一二。如蒙陛下不弃,请设七星灯,”妃雪精起身施礼,“还请赐云英红罗,碧琼轻绡。”本来就是来求人的,不付出点儿代价,他自己都知道是不可能。

  灯作星斗,丝竹管弦,奏响归风送远,霓裳羽衣之曲;灯影摇红,水袖飞扬,斜曳云欲生。

  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

  曲毕,灯盏依次翻于小几上,妃雪精跃下,深施一礼,“技艺拙劣,让陛下见笑了。”

  “果然是‘吴妖小玉飞作烟,越艳西施化为土’,朕倒未想这世间果然还有如此技艺。”赵祯点头,“寡人记得不错的话,公子的年龄应该和包卿不相上下,却是弱冠容貌,想必有何妙法?”

  “妙法倒无,只是生死一线的副作用,在下也始料未及。”妃雪精说,“以半生为交换,陛下认为这个代价是否值得?”气脉有些不顺,果然已经连跳这个都吃不消。

  “公子不是说过,价值自在人心吗?”赵祯笑道,“朕今日见到真是世间罕有的至宝。”

  “狄大人。”路上,遇到狄青,展昭抱拳。

  “展护卫,天色已晚,往何处去?”狄青问。

  “在下的小舅舅傍晚时分出去,尚未回来,所以展某特地出来寻他。”小舅舅这个时候通常早就睡意朦胧地窝在开封府的房间里面,有衙役看到他牵着马出了开封府。不放心他的身体,展昭于是追了出来。

  “妃公子吗?”狄青说,“我见过他。”

  “狄大人见过?”

  “傍晚时分在宫门口见过,陛下召见了他。”

  “他?去面圣?”展昭心下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隐隐担忧起来,“多谢狄大人告知,展某就此别过。”

  “圣上已经安歇了,展护卫还请回吧。”到了宫门口,侍卫道。

  “安歇?可是——”问过大门的卫兵,妃雪精进去后并没有出来,如果陛下已经安歇的话,他会到哪里去了呢?

  “昭——”就在展昭还想要请侍卫再代为禀报的时候,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前面喊他。

  展昭抬头,正是妃雪精。不过他的神色看起来非常憔悴,一头银丝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与其说是在走路,不如说有些像是飘更贴切。

  “小舅舅!”展昭忙过去扶住晃晃悠悠随时要倒下的他,“你怎么了?”

  “我没事,”妃雪精打起精神说,“小耗子不会有事的。”胸口有些闷,他的身体能挺着走出来已经是极限了,“咳咳!”口内涌上了腥甜。

  “小舅舅!”最后他听到的,是展昭急切的呼唤。

  翌日,仁宗降旨,念在白玉堂是受人操控,着其充军,其曾救太子有功而欲封其品级,但被推之不受。因此授其品级,令其与狄青一同广南平乱,戴罪立功。圣旨一下,皇帝金口玉言,自然没有人敢表示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