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不相信爱情的女子,久入风花雪月的场所,那些所谓的你情我侬,两情依依,海誓山盟早已是司空见惯。而这些,仅不过是双方的一时兴起。其实所谓爱情,都只是彼此填满寂寞空虚,或者是一种冲动的幻觉。说起来,她也算是半个青楼女子,看破红尘...这也是迟早的事吧!
她是怜香楼最红的舞者,可她却是极少挂牌出舞,每一次舞必定都是风华绝代,惊艳倾城,千金难求。她本也是官宦世家,却因父亲人到中年久不得志,负气之下罢官而走,挥霍家资,弄得门庭败落。而她的母亲,更是因为生养她的弟弟难产而亡。
如今的她,除了弟弟,在这世上已没有了亲人了罢。然而弟弟又身患奇症,如果不尽快就诊恐怕性命不保,逼不得以,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来到了怜香楼,那个最负盛名的青楼,白纸黑字,执笔一挥,便将自己卖在了这青楼中,而这一卖,便是四年。
四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而身处这青楼之中,四年,又是怎样的一个辛酸了得?然而,她必须坚持,只要是看到弟弟的病情一天比一天要好起来,她就觉得这一切便是值得的。哪怕,是将自己所剩的青春全都耗尽在这青楼之中。
浮生如梦能几何,浮生复更忧患多。
人的一生,便像这梦一般缥缈易逝,抓不住。在一辈子中开心的事情又有多少?
是门庭败落之后,她便没有了罢。直到遇见了他,那一次不经意的邂逅。
“哈哈!喝...喝...”
“来呀,再来一杯。”
“哟,这就受不了啦?”
......
怜香楼中,每日都能听到这样的声音。今晚,是她挂牌出舞的日子,人比往常,竟直多了一倍。轻解罗裳,换上那艳红的霓裳羽衣,芊芊细步走上了那怜香楼的顶层。那是两年前,至她出舞成名以来特意为她建的。在众人眼里,她褪去了鞋袜,露出脚踝,缓缓踩在了那红毯之上。
楼下的人群,欢喝声渐起,她一一回应,淡然一笑。今晚,她要跳的是一曲霓裳羽衣,虽只是残曲,可却也说得上是惊为仙舞。也正是因为有这一舞,她才能在这怜香楼中稳住头牌吧!若是,一个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又如何抵的过这世态炎凉。
乐师静静的打着拍子,台下的喧哗声也停了下来。全都细细聆听,观望......
霓裳羽衣在空中挥舞、旋转,微风振箫,娇莺初啭。
“我昔元和侍宪皇,曾陪内宴宴昭阳。
千歌万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
舞时寒食春风天,玉钩栏下香案前。
案前舞者颜如玉,不著人间俗衣服。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纍纍佩珊珊。
娉婷似不任罗绮,顾听乐悬行复止。
磬箫筝笛递相搀,击恹弹吹声逦迤。
散序六奏未动衣,阳台宿云慵不飞。
中序擘騞初入拍,秋竹竿裂春冰坼。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
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
螾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
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
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铿铮!
翔鸾舞了却收翅,唳鹤曲终长引声。
当时乍见惊心目,凝视谛听殊未足。
一落人间八九年,耳冷不曾闻此曲。
湓城但听山魈语,巴峡唯闻杜鹃哭。
移领钱塘第二年,始有心情问丝竹。
玲珑箜篌谢好筝,陈宠觱栗沈平笙。
清弦脆管纤纤手,教得霓裳一曲成。
虚白亭前湖水畔,前祇应三度按。
便除庶子抛却来,闻道如今各星散。
今年五月至苏州,朝钟暮角催白头。
贪看案牍常侵夜,不听笙歌直到秋。
秋来无事多闲闷,忽忆霓裳无处问。
闻君部内多乐徒,问有霓裳舞者无?
答云七县十万户,无人知有霓裳舞。
唯寄长歌与我来,题作霓裳羽衣谱。
四幅花笺碧间红,霓裳实录在其中。
千姿万状分明见,恰与昭阳舞者同。
眼前仿佛覩形质,昔日今朝想如一。
疑从魂梦呼召来,似著丹青图写出。
我爱霓裳君合知,发于歌咏形于诗。
君不见我歌云‘惊破霓裳羽衣曲’,
又不见我诗云‘曲爱霓裳未拍时’。
由来能事皆有主,杨氏创声君造谱。
君言此舞难得人,须是倾城可怜女。
吴妖小玉飞作烟,越艳西施化为土。
娇花巧笑久寂寥,娃馆苎萝空处所。
如君所言诚有是,君试从容听我语。
若求国色始翻传,但恐人间废此舞。
妍媸优劣宁相远,大都只在人抬举。
李娟张态君莫嫌,亦拟随宜且教取。”
......
一曲终了,她往台下又淡然一笑,随后缓缓走下楼。汗水将整条霓裳羽衣全部浸湿,老鸨应该同以往一样准备好了水罢,该好好休息下了。
“诶,公子。这儿不能上去...公子...公子...”丫鬟绿儿在下面叫唤着。又是一个喝醉了的到处洒酒疯的人么?她微微一蹙眉,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妗儿姑娘,妗儿姑娘......”是个男子在叫她?又是和往常一般的人吧。这样的人还是不理为好。“妗儿姑娘...你这样的人是不该处在这儿的...”
“是么?”她转过身来,那是一个长的极其清秀的男子,同她一样大的年纪,一身浅蓝衣着,眼睛明亮的如晴朗的天空。“那你说,我应该处在什么地方?”
“宁静祥和,比如,家......”
“家?”她大声的笑。楼下的人都望着她,面露疑惑。她朝男子走过去,手慢慢放在了他的脸上,极是tiao逗着说道:“你知道么?这儿便是我的家!”
艳红的霓裳羽衣随着她的离去而消失在众人眼前,只留下那站在原地面色惊骇的男子。
水,一瓢瓢的冲打在脸上,家?她嗤笑,有家的人还会落入这青楼之中么?真是可笑的问题。可是,那般明亮的眼睛,相似的年纪,在这青楼之中倒真是少见呐。
本以为,那次相遇之后,便不会再有交集。她还是在那青楼之中的头牌舞者,为了弟弟的病情终日担忧着。然而,仅是隔了一天,却又是见到了他。那个一身浅蓝衣着,眼睛明亮的如同晴朗天空般的男子。
“妗儿姑娘不要在这里可好?你真的不适合这儿......”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替你赎身的......”
“啊?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想过...不是要娶你回家当小妾......”
“为什么就一定要在这怜香楼里呢?如果有人愿意将他的一切都交付给你,那你还是要在这怜香楼里么?”
“为什么就是不答应我?我真的难以让人信服么?”
“如果,你思虑好了,可以告诉,我一直等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