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离殇

  “幸好有姑娘在这,不然,娘亲她还不知道会怎样......”男子双手抱拳,朝君若蝶作了个揖,随后又将那女子抱入了怀中,竟是一刻也舍不得放手。

  君若蝶一叹,望着正在床上安详休憩的老妇道:“只是你这般,叫老夫人如何是好?以她现在的状况,已然是受不起大的情绪波动,即便是这般,你也还是要和她走么?”

  “我......”男子看着床上安详休憩的老妇,那眼中本是强止住的泪水落了下来。“娘亲,请恕孩儿不孝......”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般,起身,将怀中的女子放在了座椅上,对着那床便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响头。

  “这就是你的回答?”君若蝶淡淡道,然而心中却是感叹万分,这样的情意,自己也是会有的么?玄哥哥......我想,既然我是爱你的,那么,我也定是不会放弃,我愿守护,默默的在你身旁陪伴,如同这名男子一般。

  “是的,所以,我现在就给带小妗走。若不然,娘亲她.......”男子从地上站起,又将那名熟睡的女子抱入了怀中。“今天,就有劳姑娘照顾下娘亲,如若有缘,定当涌泉相报。”男子说完,抱着那名女子就欲出门,然而十步未到便是摔在了地上。

  “你前面中毒颇深,体内还有残毒未清,方才情绪波动又太大,现在的你,即便是能出这个屋,不出三天,必当瘫痪。”君若蝶走过去,将倒在地上的男子扶起。

  那名女子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他俩。

  “起来吧,你也不必再继续装睡了。”

  君若蝶说罢,女子的眼瞳迅速放大,一脸的不信。

  “不必惊疑,我自幼随父亲学习医术,只听气息便知道你是在装睡。”

  “是医者么?自幼学医...那你的医术一定是很高的是不是?”女子突然扯住君若蝶的莲裙欣然道。

  “只是尽力而为,谈不上高...姑娘是有什么事?”君若蝶疑道,将女子扯在莲裙上的手松开,慢慢扶起。

  “噢......”女子不在说话,只是坐在一旁,似乎在想些什么。

  君若蝶见状也不理会,只是到门外吩咐小厮取了些甘草、绿豆、防风草、铭藤、青黛。

  那小厮取来,君若蝶已在屋内烧好了水,随后将那甘草、绿豆、防风草、铭藤、青黛依次放入。

  “她在你的茶中放了马钱子。”君若碟对那男子说道。“所以你才会全身发紧,伸肌与屈肌同时作极度收缩导致惊厥症状,全身有力无处使。等将这煎服的药水连服四剂,症状自会解除,但也需好生静养。否则出了其他什么的我也不能保证。”

  “如此,谢谢姑娘了。可是,我已没有时间再等,娘亲马上便要醒来,倒时小妗她......”男子又欲站起身来,却被君若蝶一把按下。

  “此刻,医者为父。要做什么必得先经我同意。所以,对不住了。”君若蝶说完,双指齐并,剑状一起,在男子身上的肩井穴连点两下。

  “姑娘,你......”男子想站起身来,然而下半身全无知觉。

  “如果此刻便让你走,不仅是你我无法保证,便是连这老夫人我也无法保证会不会有事。”

  “可是小妗她...外面的流言已经传疯了,若是小妗还在这宁府,处境必当十分危险,不行,我给马上起来......”男子一急,使劲的撑起身子,然而下半身就是不听使唤。

  “若是你此刻离开,那便才是真正的危险!”君若蝶冷冷道。“你可知,你若一走,你这宁府脸面可就丢大了,而这老夫人,我想,她的余生,必定是在这床上渡过了。这样,你们便会安全么?”

  “可是......”

  “别在可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有我在,至少你的小妗不会有什么事。”

  “姑娘怎么这般肯定?若是......”

  “我有皇上御赐的丹书铁券,宁府的人想来也不会将我怎样。”

  “御赐的丹书铁券?姑娘随父姓君...难道,你是当年鬼手郎中君随意的后人?可是...君家远在临安,又怎会来这...”

  “君随意?”那二人本还在浅浅做谈,一旁静坐的女子却是忍耐不住,一声惊呼起来。“你竟是君随意的女儿,那你,你一定要帮帮我......”女子形态疯狂,竟直从座椅上跳起,跪在了君弱蝶的面前。

  “呀...你这是为何?有什么事也给起来说,快起来呀......”君若蝶将手伸了下去准备将她扶起,却被女子立马回绝。

  “你若是不答应我,那我便不起来。我现在能指望的只有你了......”

  “这......”君若蝶无奈的看看了看女子,转而又看向那男子,却也是摇头示意不知。“那...这...我答应便是,你先起来可好?”

  女子听言,终于缓缓起身。“姑娘可知方才那手绢上的诗是出于何故?”

  “啊?”

  “青丝七尺长,挽作内家装。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

  红绡一幅强,轻阑白玉光。试开胸探取,尤比颤酥香。

  芙蓉失新艳,莲花落故妆。两般总堪比,可似粉腮香。

  蝤蛴哪足并,长须学凤凰。昨夜欢臂上,应惹领边香。

  和羹好滋味,送语出宫商。定知郎口内,含有暧甘香。

  非关兼酒气,不是口脂芳。却疑花解语,风送过来香。

  既摘上林蕊,还亲御苑桑。归来便携手,纤纤春笋香。

  风靴抛含缝,罗袜卸轻霜。谁将暧白玉,雕出软钩香。

  解带色已战,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消魂别有香。

  咳唾千花酿,肌肤百和装。无非瞰沉水,生得满身香。”

  “姑娘看看,这是不洁的诗罢...也难怪。这样鲜明的意思...”女子冷笑道。“可是呐...偏是这傻子不知...别人可都看得明白......”

  “这......”

  “姑娘可知我为什么要将这诗写在手绢上么?呵呵...春宵一刻值千金呐...那人为了我可是不择手段,没办法的,被人挟持住了你最心爱的东西,你若是不尽力讨好,那便会让你生不如死......”

  ......

  那是一场噩梦,无论她怎样跑也跑不出去......那无休止的循环,重复,然而每一次都是彻底的沦陷......

  弟弟...为了那个年幼的孩子,她不惜频繁出入青楼陪唱,卖笑,卖艺。虽说仅仅只是这般,并无其他所为,然而,一个女孩子家的声誉,便是这般,全部毁了。

  可是,她不再乎,这些,她都可以放弃,只要那个孩子的病能好,能像其他的孩子一般,健健康康的便是她最大的满足。

  一年又一年,她苦苦的坚持,直到那人的出现,终究是抵不过他的痴心,她才发现,其实,自己是不适合出入这些风花雪月的场所的。她也有自己的生活,并不能一心只为了那个孩子,她也可以喜欢上一个人,接受一个人的爱。

  然而,那是她弟弟,她不可能不管,甜蜜的爱恋让她乱了心志,便是这稍稍的疏忽,让她年幼的弟弟病情更进一步恶化。

  更可恶的是那名医者,丧尽天良,竟以弟弟的性命以做要挟。而她,只能符合,跟从,讨好。还包括那人对她一次次的侵犯、凌辱......

  这些,她能找谁诉说?她一介女流说的话又有谁信?

  通奸...荡妇...

  多么可笑的言词?然而,她只能静默,不能言语。

  弟弟的性命,弟弟的性命,只要自己稍有一点不如那人的意,那便是...天人永隔......

  所以,她不得不听那名医者的话语。一味的讨好,随从。即便是要了自己丈夫的性命。

  呵,多么可笑。宛如一个木偶般被人用绳牵着,亲手结束自己丈夫的性命......

  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个孩子,那个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然而,他又是什么?她深爱...不想放弃,一旦到了紧要关头就会必定会狠下心来的人。

  ......

  东武望余杭,云海天涯两渺茫。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

  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今夜送归灯火冷,河塘,堕泪羊公却姓杨。

  ......

  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今夜送归灯火冷,河塘,堕泪羊公却姓杨。

  女孩家的事,究竟谁又说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