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天,从酒吧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4点。欧阳楠谨执意送我回住处。

  经过酒吧大厅时,这里的夜生活已经接近尾声。整个大厅里安静很多。却还是碰到了几个认识的人。都拿暧昧的眼光看着我。我有些奇怪的低头检查自己,除了头发有点乱,衣服有点皱,并无异样。又看了看身边这位,到底衣服好,不见一点褶皱。我不禁摇头低叹。随后抬头冲那些人礼貌地笑笑。

  欧阳楠谨注意到我的动作,也冲那些人看过去。他在我的前面,我看不到他的样子。就见那些本来正在看我们的人,整齐划一,全都看向了别处。我正惊讶中,欧阳楠谨突然转身拉起有些愣神的我就这么大步走了出去。

  我边走边回头,就看到那些人富含深意的目光。

  直到出了酒吧,我不经“哦!”了一声,这才后知后觉。妈的,晚上去的楼上,直到凌晨才回来。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此时,欧阳楠谨已经松开了我,正从旁边那个之前带我上去的主管手中接过钥匙。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

  这人刚刚分明就是故意的。我有些火大,奈何又不好发作。

  我有些生气,回去的车上一路无话。

  我租住的小屋在这个城市的角落。是一排连在一起的矮房。外面长廊上年代久远的涂料,风一吹就要落下一层。所以,当欧阳楠谨目睹了那“白雪皑皑”的奇景时。岂止是惊讶。

  这时,恰巧有一块涂料,大概和这夜晚的凉风奋斗了一夜,此时终于坚持不住,放弃抵抗。一大块全部落在了欧阳楠谨身上。我以为他会一下子跳开,急急离开,免得这小地方弄脏他的衣裳。谁知,他只是轻弹了一下衣服,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我心想,这人怎么还不离开。只好自己提醒道:“老板,我到了。”

  他兀自打量起周围的环境,竟似没听见,半响,隐约“嗯”了一声。

  我自然不好撵走上司,只得开门邀他进屋。他也不客气,大方走了进来。

  十二平米的小房子里,一桌一床一个前面房主留下的旧衣柜,除此之外,就连个多余的凳子也没有了。我邀他在床边坐下,转身去烧开水,让他稍等。

  厨房就在房间外边的屋檐下。是房东用铁皮搭的一个简陋的棚子。勉强放点东西。

  这一排矮房总共有五间,我忙着兼几份职,对这里也没时间去了解,只依稀记得,有一位好像是巷口修鞋的······

  我将煮好的白开水端进去,抱歉道:“没有茶叶,您将就一下。”他正歪在我的小床上盯着贴满报纸的墙壁看着。听到我的话,只是轻轻点头。接过杯子放在一边的桌子上随口问道:“你就住这儿?”

  我本来就在生气,一听他的问话,便没好气道:“要不然呢!又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好命。”说着随手将他放在桌上的杯子拿起喝光。喝完才发现气氛不对,扭头发现他正一脸兴味的看着我。我有些尴尬,随后没好气道:“我以为你不要喝。”他有些好笑,却不再看我,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不安全。”

  我本来还有很多气要出的,突然就什么也说不出来。有谁能懂我初来这座城市时的彷徨,恐惧。每天晚上,我将房门窗子全部紧锁,却还是不敢睡觉。风吹过落叶发出的哗哗声,在我的耳朵里就像脚步声。记得有一个晚上,不知哪来的一只野猫,爬在窗户上一直叫一直叫,我裹着被子几乎一夜没睡,身上全是汗······

  然后,我告诉自己要坚强。我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用不着盼,我只是一个人,渐渐地,那种恐惧感就成了一种麻木。人就是这样,有人关心你的时候,你才有害怕的资本,当你身边没人的时候,你软弱给谁看。

  所以,这么些天来,我才有了这样的坚强。然而,他一句话却将我心底最初的那些不坚强全部找了出来,一时之间,心中五味皆有,竟不知要如何反应。

  正在我独自伤感时。他却转身很自然地揉了揉我本就有些乱的头发,叮嘱道:“我先走了,你再睡会儿,明天收拾好东西,晚上我再来接你。”

  我目送他出了巷子再驾车离开,人在极度的伤感中,脑袋容易转不过弯。直到他离开有一段时间,我才记清楚他刚刚说的话。但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比如说:我为什么要收拾好东西。

  我想,我的脑袋果真坏掉了。

  或者也没坏,因为第二天他真来接我了。当时我正发完传单回来。远远地就见巷口停了一辆挺好看的莹白色轿车,我还真分不清是啥品牌的。用张小楼的话说:陶筱柠的智商只能用来分分轿车,拖拉机和自行车的区别,还是因为这几样的视觉差异比较大。至于什么知名品牌,国际品牌,压根别指望她听得懂。

  欧阳楠谨就那么靠车站着。低头盯着地面装深沉。其实,说不定正在欣赏“蚂蚁搬家”看得入神。反正我是这么想的。绝不像旁边那家发廊的洗头小妹,边在客人头上“捣鼓”,还时不时为那“腹黑男”的魅力所吸引,透过橱窗一个劲的瞧。我真怕她一勺水不小心灌倒客人的耳朵里。

  再看这厮,本来皮相就好的过分,现在还在这种地方杵着,简直就是招摇过市。我忍不住使劲翻白眼。却不想他突然换了个姿势扭头往巷口看来。我慌忙收住翻白眼的冲动,也不知他看见没有,立即换上自认为最得体的笑容。他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见是我,也冲我微笑,唇红齿白的,在这夕阳下也不怕晃了别人的眼睛。我慌忙将他拉进屋,免得巷口那位卖豆腐的自认为“美若天仙”的大婶,捶胸顿足感叹上天不公。瞧她已经气得连装豆腐渣的碗都握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