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南天歌的爷爷都是他作为沙泽湾“孩子王”的强大后盾。

  很多年以后,南天歌坐在我的小屋内,每每忆起当年的那些事儿,依旧会笑的像个孩子。大概,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我们眼中的忧伤才会稍稍淡了去。

  后来的后来,管甜甜问我:“如果当初,你知道最终的结果,亦或者,你知道了选择离开沙泽湾的代价。还会那样的不顾一切;那样的义无反顾,去追求你所以为的幸福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而事实上,可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吧!我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神一点点凌厉;看着她的目光一点点冰冷......转身抛下一句话:

  “陶筱柠,你真不算个东西。”望着她的背影,我苦笑。也许吧!

  “那么你呢?”我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她,

  “你后悔吗?”

  她的步伐猛的一顿,身形似有些不稳。

  在我的意料之中呢!看来,我真不是一个好东西。突然,她自嘲的笑笑。半响,“不后悔!”

  那样的斩钉截铁;又是那么的不容置疑。

  “我以为,我会后悔的。”

  “可是,原来我一点都不后悔。”

  “从来都不曾后悔过呢!”最后一句,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望着她近乎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自己真可恶!我是何其残忍地揭开她的伤疤,然后赤裸裸的放在她的面前。那该有多痛呢!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改变几乎让我不认识自己。难道仅仅因为自己的伤痛,我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以此来获得自己心理的平衡。而那个被我狠狠伤到的,还不是别人,那是与我一起长大的情同姊妹的存在啊!

  可是,或者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释然吧!因为,我看到她的目光重又落在我的身上。随即弯起嘴角,笑容明媚,同之前一般美丽的脸庞。只是眼睛里似乎有了不一样的光彩。她说:

  “谢谢!”

  然后转身离开,脚步轻盈。

  真的只是轻盈嘛!可是为什么,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悲伤笼罩。有一种叫作“心疼”的情感,溢满我整个胸腔。

  于是,我只能苦笑,那个问题啊!我又何尝没有想过呢!

  如果不是离开沙泽湾

  如果,没有离开沙泽湾

  ......

  自小,我就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丫头。这是我妈说的。可惜的是,我妈的这个“自小”只维持到了我11岁的那年夏天。

  那是一个雨水多;泪水也多的季节,更是一段充斥着满满的悲伤的记忆。以至于在我有限的生命里,化作一道不可磨灭的伤。那样的刻骨铭心,那样的仿佛烙在了心尖上。

  那一年,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个男孩叫“卓其”,这将是我的有限的记忆里,所无法忽略的存在。同是那一年,我失去了我的至亲。

  如果非要说,十一岁那年,是我一场幸福的开始。那么,它却又是我另一个幸福的终点。

  以及一个新的悲剧的开始。

  我叫陶筱柠,有个大我两岁的同父异母的姐姐,叫陶筱年。我们出身在北方一个偏远的小镇。小镇的名字叫做“沙泽湾”。一个镇仅有三个村子,而我住在其中唯一的一个渔村。

  听我的父亲说,这里原本唤作“陶庄”,想来,我的祖先在当地的声望应该不错。后来,可能是战乱,又或者是饥荒。多数人要么“仙去”,要么就搬走了。久而久之,“陶庄”的称呼就名不副实了,也逐渐被人忘却。因为泥沙多,对外人只称“沙泽湾”。

  虽是临海,风景不错。可那个时候,旅游业还并不盛行,又或者说,还不怎么盛行。沙泽湾也只是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然而,卓其是个例外。

  那是小学三年级吧!学期快要结束的样子。傍晚,同往常一样我正背着书包回家。我家的方向,没有和我一般大的孩子。唯一的姐姐早在两年前就与我生疏了。平日里放学路上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不同的是,今天是两个人。

  走在我前边的是一个没见过的男孩,穿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休闲服。这在当时沙泽湾的孩子是没机会穿上的,而沙泽湾这巴掌大的地方,尽然有我没见过的男孩,这就更奇怪了。

  于是,我就鬼使神差的跟踪了他。第一次跟踪人就没被发现,看来我还是很具有跟踪天赋的!我正沾沾自喜,却是越走越奇怪,越走越惊讶,最后,所幸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以表示我的不敢置信。是的,是不敢置信!

  停在那户人家的大门前。我左看看,右看看;我上看看,下看看。正踌躇着是不是走错了,和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只听陶老爸一声大吼:“陶丫头,看什么呢?不认识家啦!还不进来。”我这才放心大胆的进去。

  正疑惑着刚刚的事情是不是我眼花了的时候。一个漂亮的不可思议的脸蛋提醒我:一切都不是幻觉!就是那个“蓝白运动装”。此时,他正面对着我。白皮肤,长睫毛,比我高出半个头的样子。

  明明只是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小屁孩儿,却是没什么表情。即便如此,我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干净而漂亮的男孩儿。没错,是漂亮,一种让人看着很舒服的漂亮。如果不是陶老爸的一句话,我还不知道要一直这么放肆的看多久。(想来,那个时候的陶筱柠大概就已经有了“好色”的潜在基因了吧!)

  都说,女人的美是一种毒药。怎么当时就没有人告诉我,男人,或者说是男孩,那也是有毒的。于是,在后来的很多年里,我就中了一种毒,一种叫做“卓其”的,慢性毒药。

  然而,老陶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我无暇多想。他说:“对了,陶丫头,你不也刚从学校回来吗?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刚刚卓其说有人......”说着,走到门外左右看了看,又兀自摇了摇头走回来,看着我,而我则是一脸的挫败相。正在我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蓝白运动装”挺身而出。“叔叔,也可能是我看错了吧!”那是我听过最标准,最好听的普通话。

  那一瞬,阳光像是从他的身上迸发出来的。尽管他正以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可是,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却是一下子升级,宛若“光明大使”。然而,“光明大使”也有“堕落”的时候。而我目睹了这个堕落的过程,并很不幸的沦为它的实验品。

  “陶阿斗?”

  我愣了愣,随即才明白过来,他是在叫我,因为老陶叫我用的方言。普通话听来,也的确是如此,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行。所以,那一直围绕着他的光芒随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黑色的翅膀”。

  “我叫陶筱柠,不是‘阿斗’!”我一脸凶神恶煞的瞪着他,也忘了之前的“救命之恩”。(“始作俑者”不计)然而,我的愤怒仅仅换来了他的似笑非笑,和脑袋上的一巴掌。巴掌的主人是老陶。他也瞪着我:

  “‘阿斗’嚷什么嚷?你卓其哥叫你一声陶丫头(陶阿斗)怎么了?”看来老陶还一直在依他自己的方式理解。我正待解释,瞥见那个唤作卓其的男孩。他原本似笑非笑的脸上正泛起浓浓的笑意,连同眼睛也一起笑了起来,本就漂亮的脸蛋更是光芒万丈。这才是个孩子该有的样子嘛!看着他的笑容,我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莫名的开心起来。(“祸水啊!”)

  那天,那个叫做卓其的男孩的笑容从此驻扎在了我的心里。然而当时的我们,又怎么会知道一声“卓其”所忽略的细节,竟是酿成了一场又一场的悲剧。

  一场又一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