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毒发

  回军营的路上,他们共乘一匹马,大家都默不作声,只有正元看向他们的目光有些担忧,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怪异和紧张。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终是没有忍住开口询问。

  “没有。”他在身后,淡淡地应了一声。一手紧拉着缰绳,一手搂着她的腰,让她更加靠近他。

  温热的气息从身后袭来,围绕着她,温暖惑人。她不自觉地往他怀中更靠近了一些,贪恋着他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淡淡的男人味道,带着些许汗味,青草泥土味,还有……

  不对,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并不浓烈,从身后传来。若不是鼻子灵敏,而且靠得这么近,她是不可能闻得到的。而那味道……脸色刷得一下苍白得很,她意识到了什么。这家伙……耶律硕彦,你实在是可恶!

  “停住,停住!”她激动地喝止着队伍的前进。

  “怎么了?”他立马勒住缰绳,低下头关切地看着她。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侧过身子看着他。可能是失血的缘故,使得他的脸色略显苍白。兰筝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鼻间的血腥味更加地浓重了。她倏尔拧起眉头,双眸带着埋怨直盯着他,却不发一语。

  “筝儿,怎么了?”

  何以她会有这样的情绪转变?刚刚还温柔可人,此刻却带着忿恨的神情。她的沉默让他心惊。

  “你给我下马!”她说完,也不顾他的反应,自己翻身下马,走到路边一颗大树下坐下,也不看他,继续自己的沉默。

  她在等,等他的靠近,等他自动来解答她的疑问。

  耶律硕彦不明所以,只得下马,却不敢走近,只站在马边看着她。

  “主人……”正元替他牵过马,忧心地看着他,却不敢多言。

  “吩咐大家,歇息一下。”他当然知道正元在担心什么,顿了一下,才走向兰筝。

  “筝儿……”

  “耶律硕彦,你骗我!”不等他说话,她便开始发难。

  “我骗你什么?”他茫然。

  “你受伤了是不是?你受伤了还来找我,你是要我感动是不是?”她眼生怒意,杏目圆睁,“你是有几条命?你当我闻不着血腥味,你当我不知道你受伤中毒?你是打算让我愧疚一辈子是不是?”

  他一愣,讪然。伸手欲将她牵住,却被她避开。

  “我不是想瞒着你。本来就是打算到了军营才治疗的,谁知你半路竟为了这事停了。”

  “我并不要你来找我!你就不能先治好伤再说?”她担心他,担心得很。

  “治不了,营中除了你,没有军医了,你忘记了?”他云淡风轻地又补了一句,“而且,就算有军医,我也等不及。”

  “我竟忘了,哼,我竟忘了。”她摇头,暗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心中的愧疚不免少了几分。“我做不做军医对你来说竟是这么重要。你是想以死相逼吗?”

  “我是很想你可以发挥所长,毕竟我跟他们都需要你。但是,我不会逼你。我不至于如此卑鄙。”他被她说得有些怒了。

  “那你为什么要来?难道不是因为这营中只有我一个可以治你的伤?”

  “对,你说得没错。这军营中,能治病扶伤者,舍你其谁?但是,这并不是我急着赶来的原因。”他一激动,血气上涌,毒血逆行,让他有些晕眩难耐。“为何你一定要如此看我?”

  “王爷,兰筝如何看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我要做的是什么。”终究无法忽视他的伤情。从他的脸色看来,那毒更深了一层,再不医治,恐怕……

  “你想做什么?”

  “我为你治伤,你放我离开。大宋公主遭劫,被杀,什么理由随你说,只要让兰筝这个人消失在世上。”她必须走,一定要走。苍氏族人已经追踪到她了。

  “不可能!”他大声吼着,逼近她,“本王不会允许你离开。”

  “由得你吗,王爷?你不仅要放我离开,还要答应不可再追踪我的去处。”她冷笑一声,后退了一步,“王爷,少了兰筝,你只不过是少了个女人,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但是兰筝离开,却又是一片海阔天空。更何况,我还能解了你身上的毒。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我不会答应的。”他有些气急攻心,大口喘着气,满脸怒意。“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答应。你哪儿都不许去!”

  “王爷……”

  她眼见他毒发,心急上前,却被他推开。

  “听到没有?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离开我!筝儿……”原来他推开她,是以为她又要跟他辩驳,他不想听到那些话。“筝儿,你不可以、不可走……”

  从他虚弱的语气可以判断出,他已毒发,却仍旧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她心中突然一阵刺痛,在他要倒下之前,迅速从怀中锦囊里拿出一颗能解百毒的丹药,塞入他的口中。

  “我不吃!筝儿……”他抗拒着,下意识地认为只要兰筝帮他解了毒,她便会离自己而去。

  “吞下,耶律硕彦,你快吞下!”她气恼他的固执,那一阵心痛更加剧烈。

  “正元!正元……”他费力地喊着。

  “主人,属下在。”正元听见呼喊,立马飞身而来。

  “听着,”他对着正元吩咐,眼睛却盯着兰筝看,一字一顿,像是在宣誓。“我不要她帮我医治,我也不许她离开。给我、给我看好她!”

  “是,属下遵命!”正元焦急地扶着他,不让他倒下。

  眼见他的挣扎让她手中的丹药掉落,她又从锦囊中拿出一颗。走近他,“吃下去,耶律硕彦。”

  “我不……”他下意识地拒绝着,神智有些涣散。

  “正元,快点,撬开他的嘴,喂他吃药。”她无计可施。

  闻言,他突然一瞪眼,怒目圆睁地看着她与正元。似乎在警告他们,如果谁罔顾他的命令,他便不会放过他们。

  然而,他的意志力支撑不了多少时候,正僵持着,一口鲜血从喉间涌出,他一时没忍住,便呕了出来。

  “吃药啊,我要你吃药!”兰筝开始慌乱了,她没有想到耶律硕彦竟是如此执着之人。

  “不!我不吃,你、你便不会,不会走了。”

  “吃药吧。”她哽咽着,拼命忍着泪水,“我答应你,你吃药,我就不走了。不走了。”

  话语一出,她已经崩溃而哭。而他,除了模糊中听到哭声之外,终于难以支撑毒发带来的痛苦,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