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外面的丫鬟急匆匆的进来,似乎是玄珂回府了,转过头去镜中的妆容清淡,这样便好。

  看玄珂这忿忿不平的样子,定是哪碰了钉子,而且定是个软钉子。端上茶杯,看着它冒着热气,递上。

  玄珂猛地一挥手,茶杯飞去,茶水滚出来沁湿了地毯。“滚!”

  屋内的其他几个丫鬟吓得纷纷跪在了地上,不敢发出一丝响声。天瑶走过去欲想拾起那破碎不已的茶杯,切不料划破了白皙的皮肤,手指淌下血,轻哼了一声。

  玄珂转过头发现竟然是天瑶,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有些难受,怒气渐渐散了去,“天瑶,你别动那些,让她们收拾吧。”突然想到飞舞手臂上曾因滚烫的水留下了永久的疤痕,玄珂心中有些期望站起来,满心关怀的走过去,牵起她的手,手臂洁然,她不是飞舞。

  轻轻说了一句,“你太不小心了。”

  她不是飞舞。

  天瑶知道玄珂根本不是关心刚刚被碎片划破的伤口,而是借机看她手臂上的伤疤,毕竟飞舞手上有永远也去不掉的痕迹。好在在鬼域的时候鬼苍夜便弄了一张肤色一样的人皮覆在她受伤的地方,又被缝得天衣无缝,根本看不出来。

  看到玄珂眼中的失落,天瑶松了口气。哪知道玄珂眉宇间浮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你的眼睛像一个人,你的相貌又像另一个人。”玄珂这样说。

  天瑶不明白他说的相貌又像另一个人是什么意思,迷惑的看着他。

  “西昌顾太傅有千金,顾兰汀,与你有几分相似,只可惜啊,红颜薄命……”天瑶浑然不知玄珂到底在手什么,不过兰汀,红颜薄命她却听得清清楚楚,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遮掩也遮掩不住。玄珂看着她,“天瑶,你怎么了……你认识那命薄的女子?”就像是故意说给她听一样,先是强调了红颜薄命,后又说命薄,总之就是让天瑶露出她此刻最真实的表情,果然,那眼中凌乱的情绪说明了一切,可天瑶嘴上还说着不认识。

  不认识?呵,好一个不认识。

  玄珂确定她定是顾太傅的千金顾天瑶,不过除此之外别无所知,唯一的途径便是冷冽和凌晋亦。

  哪知天瑶现在心有多痛,她离开的时候兰汀明明还好好的,娘也好好的,爹也好好的,兰汀到底是真去世了还是谣言,可玄珂并不是一个说谣言的人,又不能探寻着问,紧紧拽住衣袂,强忍着情绪。

  “殿下,天瑶身体不适,先回房了。”现在她只想逃,躲过玄珂的视线,真想在没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可没有人会允许,这场局因你而起,便不能由你说结束就结束。玄珂挑眉,“怎么了,要紧么?来人,找李太医来。”看样子,玄珂是根本不让她走,就是让她抑制所有情绪,最后在他前面卸下盔甲。

  可他却忘记了,无论是飞舞还是天瑶,都是最为固执的女子。

  李太医不久便赶来了,打开药盒为天瑶把脉时,玄珂看着安安稳稳坐着的天瑶,若她真是天瑶,这样来试探她会不会很残忍?毕竟眼前只是一个弱女子。

  “回殿下,天瑶姑娘无大碍,只是受了什么打击,脉搏有些混乱加微弱……”天瑶猛然一震,收回手,瞪着李太医。

  “知道了,李太医你为她开一些安神养身的药,下去吧。”玄珂屏退了所有下人,只有坐在椅上的天瑶,缓缓的,他也坐下来。

  “顾小姐,可真是个狠心的角儿啊。”现在的玄珂话语带着尖酸,天瑶转过头无神地看着他,原来他猜到了,用兰汀的死来探试,果然是个好法子。

  “兰汀没有死对不对?”

  玄珂摇摇头,兰汀的确是没有了,就算是试探也不能凭空捏造个事来说吧,“说你是个狠心的角儿,看来还低估你了,连自己亲妹妹已经去世都还不知道?”

  玄珂说得说,天瑶就是个狠心绝情的女子,狠心绝情不与家人相认,狠心绝情一个人一步一步走入深渊,却把周围对她好的人都抛了出来,狠心绝情到连心冷了也在所不惜。

  她无法相信,无法想象,兰汀那个温柔的女子会这样离世人而去,作为姐姐却丝毫不知缘由。她站起身来便要冲出去,若不是玄珂及时拉住,她便要冲了出去,看着她眼角边晶莹的液体滑落,没有苦相,只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喃喃低语着什么。

  顿时玄珂拥她入怀,为何她的身子这样凉?是名门出家的千金天瑶如何,是风尘女子天瑶又如何,看着她孤寂的双眼时,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身上还有飞舞的香味。

  甚至一点哭声也没有,搂着她的时候,玄珂只感到了肩头一片湿润,她把所有的感情都用这样悄无声息的方式宣泄,在靠近心的那个地方又沉淀了多少痛苦与悲哀。

  当初为担心兰汀的安危,替她入宫,这才让兰汀免过了一劫,没想到到头来这个妹妹终究还是红颜薄命,香消玉损,爹和娘也会这样痛心疾首,娘会守在兰汀的灵堂然后一夜憔悴么?天瑶恨不得马上回澜沧,她推开玄珂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力不从心,被自己封印了的内力因为情绪的缘故无力施展。

  就这样倒在玄珂的怀中,朦胧中她听到玄珂说话的声音,什么秦王什么夏侯……

  直到醒来的时候,玄珂仍旧在自己身边,身边却多了两个人,一个便是秦王冷冽,一个便是夏侯王凌晋亦,两人均是一脸漠然,冷冽见天瑶醒来,紧忙的冲过来,“飞舞你醒了啊,可吓死我们俩了。”

  飞舞?天瑶看了看屋内,玄珂一点也不好奇的站在不远处,天瑶顿时怒意便起,一巴掌拍向冷冽,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凌晋亦和玄珂一震,孰不知天瑶还有这样的脾气,说打就打人,还是一个王爷。

  冷冽捂着脸低着头,他明白为什么得了天瑶这一巴掌,眼中丝毫没有委屈,更多的却是内疚。“你打吧,只要你没事,你想怎么发泄都行。”

  天瑶坐在床榻上,冷眼瞪着冷冽,早就说过了不要他来插手自己的事,他偏偏不听。

  “天瑶……”

  记得很多年前,树下的女孩不甘心的作揖道民女天瑶见过世子,对于这个青梅竹马的世子,爹说他长大了是地位显贵的人,他是君一族,而自己则是臣一族,等不到看到他当上那个夏侯王爷的时候,女孩便已经消失,人间蒸发了一般,只留得那个固执的世子徒找了她十载。

  对于凌晋亦,天瑶在出无难之境前从未有什么对他不一样的情绪,十载后,听天下人说这相貌不凡又骁勇的夏侯王爷寻了一个名为天瑶的女子十载,她才渐渐感到自己内心有一个叫内疚的情绪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