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清阶,空杯冷去花渐谢8

  “你这一涉足,自此便再无回头路。”枯木朽株交错间,尔耳兀立遥望人声鼎沸的对面,清眸紧拧,脸色凛寒地对并肩而立的曹影筠说道。

  曹影筠凝眸勾唇,置于一笑:“这路早已是一条不归路,又何来可不可回头一说!”

  尔耳半晌不语,只是远眺的眸光里似有光华隐约。

  曹影筠仰面一叹,向他侧目望去,语气变得莫名绝然:“既然天意如此,我何不应了天意,一路直前又何妨!”

  这话传入了尔耳的耳中,他蓦然回首,若水湛然的眼眸涟涟泛光:“影子……”

  曹影筠自嘲一笑,断然阻止他接下来的话:“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既然决定信任我,就请相信我,不出十年,这些自命不凡的皇子阿哥们定然会给我们带来一出精彩好戏。我们现在眼前看到的所谓太子不过是一个虚骄恃气之徒,众阿哥们莫不在晦迹韬光,太子不得他的皇帝老子庇护只是迟早的事儿!我们只需借此之力坐收渔翁之利便好!”

  “蚌螃相争,这渔翁又岂能坐以待逸毫不湿身的,我只怕你这作壁上观过于乐观了。我们已今昔对比,一损俱损。”

  “影筠自然明白。可是生在那种地方的男人不都盼着有朝一日大权在握,唯我独尊吗?”言及此,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地瞧了尔耳一眼,见他神色无异又接着道:“八阿哥虽出身低微,但其人光华内敛,且甚少与人结冤倒是收服了不少人心,若他日不愿屈于他人之下,其力足以与风头正劲的大阿哥、太子党两派抗衡,实在不可小觑,再加上那皇帝似乎有意借此次狩猎之行为其物色贵族姻亲,我们何不借此机会下手?”

  尔耳怅望他处良久,才答非所问一句:“影子,争与不争,一样的身不由己,如果我还有别的选择,你还会继续么?”

  曹影筠闻言心绪一阵恍惚,未来得说些什么,昊笙的身影已朝着他们疾来。一上来便对着身旁的枯木一拳击去,口中忿忿然:“康熙那皇帝老儿,可真命大,这么一窝熊畜生竟然也伤他不到,老子辛苦撵逐的这些畜生还险些送了命,真是可惜了!不过还好,至少伤了他倚重的儿子也不算亏大。”

  曹影筠一听,忙问道:“可伤了谁?”

  昊笙一扯嘴角,狞起眼睛十分的得意:“人称‘冷面王’的四阿哥,哦,还有那个拼命十三的。”

  曹影筠一时愣怔,微眯起眼,眼里波光流转,向尔耳看去,不期然的对上了他紧皱的眉头。然后,两人从彼此不动声色的眼中看出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狩猎?受伤?

  微音只觉心里的那根弦似被人重重地撩拨一般,一股强而有力的反弹力霎时贯穿了整个胸膛,一阵热气直往脑门涌来,“嚯”的一声她似火烧燎原般不顾一切地往侍卫的方向追了过去……

  “若卿……”身后是初心的呼声。

  “呼!”喘吁吁地跑着,呼吸十分粗重。

  “你们手脚快点儿!”

  “太医!快带太医过来!”

  “……”前面是嘈杂的人语声,她却丝毫听不入耳,她的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她,脚底也似生风般不听使唤地飞快奔去,她只能听之任之地往人头稠密处扎过去。

  “啊!”慌不择路的她忽然间便撞到人,不由得低喊了一声。

  “若卿格格?”惊魂未定地细看去,是一个风仪严峻的年轻男子,印象中她曾见过他,好像是叫南门飞雪的御前侍卫。

  “格格,卑职可有伤着了你?”

  “没,有。”微音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答。

  南门飞雪又低眉谦恭:“格格,这里危险,您请回吧!”

  “他,他们没事吧?”终于断断续续的把话说出来。

  这话有些无厘头,南门飞雪还是回答了她:“额驸没有受伤,安亲王府上的几位大人也平安。”

  “哦。”那句四阿哥他们受伤的话犹卡在喉头,便远远的见到几个侍卫抬着担架走来。

  “稳着点!”老太医颤巍巍的在一旁同行。

  南门飞雪解释道:“只有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遭到野熊袭击,受的伤有点儿严重。”

  “咝!”人群外的微音不禁哆嗦起双唇,倒吸了一口冷气,侍卫搀扶着的四爷的脸色惨白如雪,破碎的衣服前襟是一大片的猩红。十三则躺在担架上,还在不安分地叫嚷:“这么一点儿小痛就给爷弄个担架了,爷可没事儿,还能再和四哥一起打老虎去!”

  见到了他们,她的目光还在人群里逡巡,也不知道到底在寻些什么,目之所及一无所获,忽而下意识地往人群另一侧望去,暮色稀薄之中一身烟青戎装的八阿哥正缓步迟来。

  他的衣饰不复光鲜,神色黯淡,她的心在堵得慌,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脱口而出的话也开始不利索起来:“你,你没事吧?”说完,袖间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起来。

  想不到她第一个关心的人竟然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