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在帝王家，从来都是最廉价的东西，而同时，也是最珍贵的东西。

　　“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羽然，明天若是没有什么安排的话，陪朕去民间走一趟可以么？”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龙袍，轻声问道。

　　他们两人向来是相敬如宾，若是对方不愿意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去勉强。

　　“皇上说的，臣妾照做就是了。并不用问臣妾的意愿的。”羽然眨了眨眼，眉目间流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神色。

　　要出宫了么？终于，可以出宫了么……这是不是说明，自己有了一个大好的，可以去见他的机会？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轩姜问微微一笑，“明日等我办完该办的事情，我便送你去找他。你说，这样可好？”他走上前来轻轻握起羽然的手，往御书房外走去。

　　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可随即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埋下头来，抽出了自己被轩姜问握着的手。

　　轩姜问感受着手中的温柔突然消失，不禁一怔，随即，便也恢复了正常，可是直到走回凤栖殿，两人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自己刚才，一定是把羽然幻想成了楠月了。轩姜问这样想道。

　　也确实。羽然和楠月长得是那样的想象，皱眉的样子，微笑的样子，严肃的样子，几乎都一模一样。就连走路时的背影，也都是一样的。甚至，就连手掌的温度，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温暖。

　　曾经的自己，明明有那么的机会，也有那么理所当然的资格，去牵她的手，带着她走在大街上。可是，自己却亲手，划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想，赶走楠月，让她出宫，一定是他这一辈子，办得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翌日。

　　等到两人来到京城城中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京城的街道旁，已经摆出了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商品和口味不一的食物。

　　熙熙攘攘的一片，好不热闹。只是可惜，自己心里的那个人，没有陪在自己的身旁。

　　羽然笑吟吟地走到一个买珠花的小摊前，翻来翻去挑了良久，随即举起一支，笑问道：“老板，这个怎么买啊？”

　　那老板看了看羽然手中的珠花，笑了笑，恭维道：“小姐可真是好眼光，这支珠花，可是我这里质量最好，造价最昂贵的一支！只是也许是因为价格偏高，许久了都还无人问津。姑娘可是看中了这只珠花？”

　　见羽然不说话，老板又继续道：“我看呀，小姐恐怕与这只珠花也是有缘，要不这样，我亏点儿，把它便宜点买给你……五十两，怎么样？”

　　轩姜问看着羽然的模样，不觉间又想到了楠月。不知道楠月，最近是不是也新添了几只珠花，买了几件新衣物呢？

　　他走上前去，握了握羽然的手，温声道：“若妆，喜欢的话，我就买给你。”

　　若妆……

　　听着这许久都未被人叫起过的名字，羽然有着一瞬间的愣神，可随即，她便回过了神来，把珠花举到轩姜问面前，笑道：“我要这个，你买给我行吗？”

　　“当然。”轩姜问轻轻吐出两个字，询问了价格，随即付了钱，又牵着羽然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姜问，我是不是很像楠月？”突然间，羽然这样问道，语气轻松自然。

　　轩姜问显然是没有料想到她的这个问题，愣了一愣，随即微笑着点了点头，强作自然地答道：“的确……是挺像的。”不过，也只是挺像罢了。不管多么像，她都只是羽然，只是若妆，不是会楠月，那个整日在他的脑海里盘旋萦绕的浅楠月。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边走，一边问道。

　　问题出来，却没有了答案。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眼睛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瞳孔微微缩小，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会让人受到惊吓的东西一般。

　　轩姜问顿时心生疑惑，抬起头来顺着羽然的目光看去。只是这一望，便再也收不回目光了。

　　身前，站着一名女子，身着黄衫，安静地立在两人身前，目光就如同古井一般的平静无波，可是淡紫色的眼眸下，却尽是冰冷。

　　轩姜问看着她，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之后，他向羽然靠近了一步，然后轻轻牵起了羽然的手，紧紧的，坚定而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分明看到她的睫毛抖动了一下。然后，她望了望不远处，眼眸中突然闪过一抹厉芒，她大声地唤道：“夜祾！”

　　夜祾？

　　轩姜问轻轻挑了挑眉头，有些惊讶地顺着楠月的目光看去。

　　果真是谭夜祾。

　　只是当谭夜祾看到他们几人，尤其是看到轩姜问与羽然紧紧握着的手时，眉眼间闪过一抹强烈的不解。

　　楠月一直看着他，招了招手道：“夜祾！到这里来！”说着，还连连向他使着眼色。

　　谭夜祾一瞬间明白了些什么，迅速来到楠月的身边，毫不畏惧地迎上轩姜问似乎能杀人似的目光。

　　楠月微笑着挽起谭夜祾的手，在他胳膊上蹭了蹭，然后笑道：“亲爱的，我们去那边逛一逛好不好？我知道那边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地方，那儿的手艺特别好，超好吃的呢！”

　　亲爱的？

　　轩姜问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牵着羽然的手，默默地向前走去。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走过拐角，轩姜问松开了握着羽然的手，轻轻说了一声，不好意思。

　　楠月也松开了挽着谭夜祾的手，也说了一声，打扰你了。

　　转身间，泪如雨下。

　　幸好，幸好今天在街上看到了谭夜祾，不然，自己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和羽然在一起，成了幸福的一对，可是，自己，却还是孤单一人。

　　不可以，自己不可以这样见他。因为她要让他知道，没有了他，她也一样可以过得幸福，过得快乐，该做的事情，一一全都做完。

　　“固执的人。”羽然看着他，轻轻地吐出四个字。她都看出来了呢。见到楠月时，从他心底突然爆发出来的思念与柔情，一点一点全部都写在脸上。可能，也就只有楠月自己，没有发现了吧。

　　“骄傲的人。”谭夜祾看着她，无奈地做出了评价，客观的评价。她对他的想念，对他的失望，一点一点全都浮现在脸上。恐怕，也就只有轩姜问一人，没有发现了吧。

　　他们这一对，可还真是搞笑。明明彼此都是那样的喜欢对方，思念对方，在乎对方，只是，就为了心中那可恶的“骄傲”，他们死死压下心中的爱恋，用自己身边的人为“布”，蒙住自己的双眼，对于彼此，假装视而不见。

　　“谢谢你的配合。”轩姜问强牵起一抹微笑，“我带你去找枯叶吧。你们好好地聊一聊，估计到天黑，我们就得先回去了。”

　　羽然点点头，顺从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地走着。

　　“谢谢你没有拆穿。”楠月苦涩地笑了笑，“当时那个情况，我不得不这样做，我不想让他觉得我过得不好，我不想被他看不起。”

　　楠月轻轻地说道，语气中尽是酸涩。

　　好吧好吧，她承认了，她吃醋了，真的吃醋了。

　　看到轩姜问牵起羽然的手的那一刻，她的心突然间好痛好痛，就像是一个人，用刀在那上面狠狠地划了一条长长的，深深的口子一般。

　　她感到一阵一阵的凉意从她的脊背上泛出，可是她坚持着没有颤抖也没有摇晃，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可是那些的那些，都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再也不能忘怀。

　　她记得，一直记得，他曾经说过了的，他会娶羽然做太子妃，只是因为她长得像她。可是现在看来，原因，应该变得很简单了。

　　就是，因为，他爱上了她。

　　难道，不是这样么？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么？她从来都是一个相信自己眼睛的女人，特别是当自己对某一个人感到失望，甚至是感到绝望的时候，她便总是会觉得，这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理喻，这个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刺痛她的心。

　　就像此刻的轩姜问。

　　罢了罢了。爱就爱吧。

　　毕竟，自己也早就不对他抱有希望了不是么，不然的话，也就不会在那个时候做出那样的举动来。

　　“你知道现在的年号是什么么？”看着处于沉思状态的楠月，谭夜祾突然轻声问道。不等楠月说话，他便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年号，问月。知道吗？问月。你难道从这个年号里看不出什么来，听不出什么来么？”

　　她错愕地看着他，心里想到了一些什么，可是却不敢去相信。真的，不敢相信……

　　“楠月，我们要不要打一个赌？就赌，姜问他，究竟还爱你吗。”用我们的幸福做赌注，若他还爱你，那么，祝你和他幸福。若他不爱你了，那么，请由我来接替他的位置，让我来，继续，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