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mory 002:见叔公

  我突然睁开双眼,呆望着前方。双眼并没有为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光明而感到酸涩和不适,我就这样静静地,面部狰狞地看着前方。

  “茶蘼,你没事吧?”

  我顺着声音听去,发现母亲正一脸担忧地望着我,双手紧紧拽住我的手腕,我看到了,我的左手腕上,还有一条红绳。

  “哼,看样子是没事了。”一个讽刺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陌生,在此之前我并未听到过。

  顺着声音我转过头,发现那是一个少年,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脸上写满了高傲与不羁,他所说的话让我有些生气,但是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我只好干巴巴地瞪着他。

  就在我瞪着那个少年的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宏成,你拿这条毛巾去给她擦擦身子上的汗。”

  宏成是我父亲的名字,除了母亲直呼父亲的名讳外,我倒是不知道还有谁了。从小就被父母关在屋子里学一些钢琴芭蕾,他们的朋友,我大多没有见过。

  父亲接过毛巾后走到母亲身旁交给母亲,示意母亲替我擦身。我则是好奇地看着刚刚说话的那个老人。

  是的,是老人。

  老人看上去六七十岁的模样,花白的头发剪得短短的,不算高,但是看起来却十分地硬朗。让我有些害怕的是,他看着我的时候,面部是十分严肃的。

  我缓过神来想了想,这个人,应该就是叔公了。

  母亲接过毛巾来后就把盖在我身上的被子掀开,一股寒气掠过我的皮肤,我这才发觉,我身上的大衣早已经换了下来,现在身上穿的,只不过是一件薄薄的背心,就像是夏天穿的那样薄。

  发现有人在看着我,抬眼望去,便看到那个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一恼,继续瞪着他,却没有说话。

  他却不以为然,白了我一眼后无所谓地说着:“七岁的小女生有什么可看的?”

  他说得那样自然,害得我又羞又恼。

  “月笙,不得无理。”

  一个严肃的声音传来,那个叫做月笙的少年先是一愣,随后便点了点头说是后走了出去,离开了房间。

  说话的人是叔公,见月笙出去后,他便走到房间的门前,叫了父亲随他一起出去。

  母亲没有多大的反应,我也只好闷声,顶着寒气让母亲帮忙擦拭身上的汗水。

  我不知道刚刚我是怎么了,从我晕倒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了意识,只知道我最后还是醒过来了,只不过全身都是汗,湿淋淋的。被冷风一吹,却感觉有些冷了。

  习惯性地用手抓住胸口,可是却感觉不到之前的疼痛感。现在的感觉,就是心里空空的,好似缺少了什么。

  看着母亲沉默不语,我也不想要开口。母亲说过,除非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能告诉我,其他的事情她都会主动和我坦白。现在母亲没有多说些什么,我也没有打破这一沉默。

  擦完身子,我正准备闭上眼睛睡上一觉,却听见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我还以为是母亲要离开了,却没想到是一个冰冷的声音。

  “衣服在这,不想着凉最好快点换上。”

  是月笙,他一脸冰冷地看着我,随后便把衣服随意扔到床上,也不多看我一眼就出去了。

  见月笙出去了,母亲坐到床边来,温柔地笑着问:“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些东西?”

  我摇了摇头,表示还没有饿,只是有些累。

  母亲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迈着步子关上门走出去了。我有些艰难地伸手拿起床上的衣服吃力地往身上套,我只套了件毛衣和棉裤,屋子里生了火炉,并不感到很冷。

  抬起手来看着手上的那根红绳,没有任何的装饰,好像就是拿一条红布搓成的,随意地绑在我的手腕上。

  有什么重要意义吗?我并不知道,我环顾四周,发现这间屋子都是用圆柱木头撑起来的。我对此感到好奇,屋子里的窗关了起来,窗户也是用木头做成的,很古朴的感觉。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间屋子里,挂满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有葫芦瓶,黄符还有一些类似于驱鬼神的东西。

  正当我失神,那木门便吱呀地打开了,我并没有立即回过头去,在有这一怪病之后我便养成了一种习惯,总习惯一个人静静地发呆,动作也慢上了半拍,自己的性格由动变静令母亲也更加忧愁起来。

  “你叫茶蘼?”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我并没有感到太惊讶,我没有看着他,只是轻轻地‘嗯’了声。

  “可是荼蘼花的蘼字?”他拿起一张黄符放在手中,黄符上面并未画上任何咒符。他问我,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呆呆地点点头,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叔公并没有立刻回话,只是低下头来看着手上的黄符轻叹一口气。随后拿起旁边小桌上的一支染上红色液体的笔,快速地在黄纸上画上一些我看不懂的符文。

  我看着叔公将符文叠成小三角的形状,有些好奇,随后便看到他手上拿着一个红色的小布袋,将画好的符文塞入其中后朝我走过来。

  “把这个挂到脖子上,除了洗身子外不要摘下。”

  叔公说着,便把红色布袋交到我的手中。

  布袋上穿过一条精致的红绳,布袋上并没有什么图案,虽然有点不美观,可我还是听话地把红色布袋挂到了脖子上。我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感觉稍稍安心些。

  当我把布袋挂好后,叔公坐在小桌前看着我,突然有些严肃地说着:“茶蘼,我便是你的叔公,你父亲的亲叔父。”

  我点点头,表示我明白。

  “其实我们茶家是世代猎鬼师,正因为你父亲在十八岁那年出现慧根而被仇家找上门来,而他当年又因为有了你的母亲,所以他便和我大闹了一场,舍弃了猎鬼世家,立下契约决心与茶家断绝联系。”

  叔公说着,轻叹了一口气,仿佛在为父亲的行为感到惋惜。

  “那时候你父亲是猎鬼世家中最出众的猎鬼师,他原本可以继承下茶家的传家宝,可是就在他二十二岁那一年,仇家出手伤了你的母亲,那时候你的母亲已经怀上了你,为了你们母女,他甘愿放弃。”

  从叔公的叙述中,我才明白父亲是多么地伟大,原来父亲为了我们而与叔公们断绝了关系,从此不相往来。

  “而你却是在中元节所生,为了给你续命,你父亲特意来求我为你求得七年的寿命,可惜,七年这么快就到了。”

  我从书籍上看到过,中元节归属于道教,有些地方俗称‘鬼节’,‘施孤’,‘亡人节’在这一天出生的孩子,除了命格特别硬的,一般都是体弱多病居多。

  而我就恰好在中元节正午夜时分所生,至阴,天生寒骨。

  到了后来我才知道,父亲为了我的七年健康成长,甘愿舍弃自己天生的猎鬼资格。而失去猎鬼资格的猎鬼师,则是被很多厉鬼看上,也就是刚刚叔公所说的仇人。

  “你名字中的蘼字,则是荼蘼花的蘼字。荼蘼是夏天的最后一种花,开到荼蘼了,便没有退路,也不能继续美丽了。这是绝望与颓废的两个文字。你的名字与你的至阴与天生寒骨,以阴制阴。”

  我并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以为我的生活美满,没想到我却成为了这不美满的罪魁祸首。

  叔公的话才刚刚说完,紧闭着的木门便再次被推开,这一次进来的,是月笙。

  那个在我印象中高傲不羁的少年。

  他推门进来对着叔公说:“师傅,药水已经烧开了。”

  叔公点头后月笙便退了出去。而在月笙退出去后,叔公便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说:“茶蘼,你先去泡个药澡,把身上的寒气祛除一些。”

  我听得似懂非懂,可是还是乖乖地点头,用力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后便下了床,跟在叔公的后面走出了那件小屋子。而小屋子的外面,则是比较宽敞的客厅,大门敞开着,洁白的雪飘进屋子来,有些寒冷。

  我随着叔公走进一间小小的房子里,刚走到门口便闻见一股很浓郁的药香味。打开门后才发现,墙上地上整齐地放满了各种干药材,中间还有一个大大的澡盆,还冒着腾腾的热气,看来,这就是我所要泡的药水了。

  我走过去,月笙就站在旁边,而我正想脱掉衣服把自己泡进去,可是却不见他让步。我走到澡盆旁对着他说:“请让开。”

  可是他却冷哼了一声,一脸傲气地把一条洁白的浴巾递给我,之后便走了出去。

  “等泡够了半个时辰我便叫月笙来叫你。”

  叔公说着,便关上门出去了,空荡的药房里只有我一个人还有若干的药材。

  谁要那个高傲男来叫我!

  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药水,还是作罢,把手上月笙刚刚递给我的浴巾放在一旁后便开始脱掉身上的衣服,用手指尖触碰着水面,温度有点高,不过我还是乖乖地泡入了药水中。